他蹙眉。「你剛剛沒听到薇薇說的話嗎?」
「什麼?她說了什麼?」丁若悠茫然。
江豐睿一凜,這才警覺一路上她的表現太沉默,像是夢游似的,魂不守舍,直到現在才醒神。
他緊盯她。「你剛才在發呆嗎?」
「發呆?沒有啊。」丁若悠迷惑地眨眼。「我只記得我回到家,看到那個女人蹲在地上,然後就……」
「就怎樣?」
「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丁若悠頓了頓,驚慌失色。「睿哥哥,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記憶好像中斷了?」
因為被催眠了。
江豐睿回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遇見羅伯特時,記憶也呈現破碎的片段,若悠很可能也是同樣的遭遇。
「你是不是遇見一個金發綠眼,長得跟我很像的男人?」
「對啊,你怎麼知道?」丁若悠訝異。
丙真被他料中了!
江豐睿眉宇糾結。「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他叫我不要跟別人說,而且……」丁若悠停頓,又陷入茫然,她依稀記得那男人似乎交代過她一些重要的事情,只是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江豐睿觀察她表情,心下了然,若悠肯定被羅伯特催眠了,只是羅伯特為什麼要對她下手呢?
這一切,跟關妮薇方才無預警的發作有什麼關系嗎?
他愈想愈慌,飆車來到附近一棟舊公寓,林秘書就住在這里,他按鈴進屋,將丁若悠交給她。
「林秘書,麻煩你照顧若悠,天亮以前千萬別讓她出門。」
「喔,好。」林秘書莫名其妙。「可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對啊,睿哥哥。」丁若悠也覺得不對勁,拉扯他臂膀。「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你要去哪兒?」
「听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乖乖留在這里。」
「我不要!」丁若悠直覺異樣,含淚搖頭。「我不要你丟下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若悠,听話。」
「不要嘛,睿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丁若悠急得哭出聲。
江豐睿無奈地望她,若是以前,他肯定舍不得若悠掉眼淚,她要他陪在身邊,他絕對義不容辭,但如今,他雖然感到抱歉,一顆心卻早已遠走,飛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他必須趕回關妮薇身邊,她有危險。
「對不起,若悠,你在這里等我。」他只能對從小最疼的妹妹說抱歉,毅然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目送江豐睿離開後,關妮薇這才允許自己不支倒地。她跪在地上,努力凝聚最後的力氣,一步一步爬向冰箱。
冷凍盒里,還剩一管血液,她顫著手取出來,仔細嗅聞,確定不是人類的血液。
她力氣太微弱,已拿不住注射管,只好咬開蓋口,用吞的。
她很清楚,這一管人工血液只能勉強替她爭取一些時間,暫時壓抑體內人血的作怪。
她必須想辦法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制伏羅伯特。
喝過血後,她趴在地上,調勻氣息,窗外詭異的風聲逐漸逼近,終于,撞破了玻璃。
他來了!
必妮薇深吸口氣,在狂風漫卷中緩緩起身。
羅伯特飛在窗外,遠遠地與她對峙,似乎是決定她的身體狀況前,別太冒險躁進。
算他聰明。
她在心里,嘲諷地下評語。
「只有你嗎?」他尖銳地揚聲。「那個膽敢復制我的臉的男人呢?」
「他不在這里。」她冷冷地回應。「我不想他礙我的事,把他趕走了。」
「是嗎?」羅伯特飛進屋內,卻還是警醒地與她保持距離。「我想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對吧?」
「你是指我誤打了你掉包的人血?」關妮薇從容地揚眉。「沒錯,我是挺不好受的,不過幸好我及時發現,只打了幾cc,頂多就是覺得身體有點熱而已。」
「只是身體發熱?」羅伯特冷哼,懷疑地打量她。「我得到的感應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剛才你應該痛苦得整個人都蜷成一團了吧?」
「我看是你感應錯了吧?要不就是——」一股強烈的惡心過涌上來,關妮薇一時止不住,唇角逸出暗沉的血滴。
「你吐血了?」羅伯特眯眼,跟著,放肆地大笑。「你果然打錯針管了,太好了,這下我可不必顧忌了!」說著,他伸長手,飛快地朝她竄來。
她已有準備,一個旋身,躲過他的追擊,幾個輕盈的縱躍,逃到屋外。
江豐睿是往樓下逃的,于是她決定往樓上走,來到屋頂。
羅伯特很快便追上來。
兩人在屋頂上起伏竄躍,伶俐地斗開,羅伯特雙手握雙槍,朝關妮薇猛開槍,槍口裝了滅音器,但在寂靜的暗夜听來,仍是清晰。
烏雲遮去明月,夜色更深沉了,關妮薇乘機躲進水塔後的陰影。
「在哪兒呢?」羅伯特在附近兜轉,一面陰惻惻地喊話。「你不是號稱‘勝利女神’嗎?這樣畏首畏尾的,很難看喔——」
必妮薇屏住氣息,探頭窺望,發現羅伯特背對著她,心念一動,扣住掌間的鎖鏈徒然往前延展,卷住他頸脖。
羅伯特大驚,激烈掙扎。
必妮薇手一使勁,讓反作用力帶領自己的身軀飛越,落定羅伯特面前朱唇一啟,露出瑩白貝齒。
羅伯特駭然睜眼,驚恐地看她銀亮的白牙。
「受死吧!」她嗓音冰冽,明眸綻放妖艷紅光。
羅伯特驚呼,發狂似地拉扯卷住自己脖子的鐵煉,爭取呼吸的空隙,關妮薇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指尖掐住他頸側……
一波排山倒海的熱浪突如其來地席卷她全身,她再次嘔血,腦子一暈,站立不穩。
羅伯特趕緊抓住機會,爭取束縛,幾個縱躍,離她遠遠的。
但她已無力阻止他,甚至無法撐住自己虛軟的身子,跪倒在地。
「終于不行了嗎?」羅伯特冷笑,在一旁觀察片刻,確定她不能反擊,手臂一舉,槍口對準她。
他連開數槍,彈無虛發,關妮薇雙手撐地,強忍劇烈的疼痛。
鮮血在地上蔓延,預告著死亡。
羅伯特逼近她,伸手探向她胸口,她昏蒙地注視他宛如剪刀的手,知道只要自己的心髒被取出,生命便會就此終結——
她才二十五歲,就這麼死了嗎?
已經夠了,她嘗過愛的滋味,這樣就夠了。
必妮薇合落羽睫,安然等待死神的降臨……
「住手!放開她!」野獸般的咆哮倏地劃破靜夜,充滿驚慌與憤怒。
羅伯特愣了愣,不覺停下動作,關妮薇也愕然睜眼。
她看見江豐睿握著一把刀,不顧性命地奔過來,用力捅向羅伯特。
他一時措手不及,後背劃開一道口,但這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傷口,幾秒後,便開始愈合。
江豐睿也很清楚自己殺不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關妮薇,躲到陰暗的角落。
「你怎麼回來了……」她迷離地睇他。「我不是要你快點逃嗎?」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他只有這句話。
「但你過來……也只是送死啊!」她焦急不已。
「那就一起死吧!」江豐睿擁進她,將她冰涼發顫的嬌軀護在懷里。「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睿……」她心弦震顫。
「都是我不好。」他嗓音暗啞。「自從遇到我以後,你一直在受傷,如果你那時候沒咬到我就好了,現在你也不必受這種罪。」
她搖搖頭,伸手捂住他的唇,不忍他如此自責。「我不是說過了嗎?咬到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
「可是……」
「我愛你喔,睿。」
他聞言,猛然一震,深郁的眸鎖住她。
「你不要說我們不懂得愛,我們也會愛的。」她真誠地表白。
他看著她澄淨的眼,只覺得胸口擰痛,喉間涌上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