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祖宗,老祖宗,您這樣說,康敬真是百口莫辯呀。小鳥愛吃什麼,跟康敬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嘴上否認,心里卻很得意。
他買通內務府的人,先在每天的鳥食里拌上茉兒做的酥餅,等小鳥上癮到不吃酥餅就不行的地步,再給它換上不再放酥餅細末的鳥食。那只驕縱的小鳥,沒吃到酥餅,當然要大發脾氣。完成這點小事,對他康敬來說易如反掌,花不了多少時間,順便他還可以頂著臉上的傷,四處轉轉,引來無數同情。
「渾小子,少糊弄本宮。」皇太後威嚴地命令,「把你家的酥餅送進宮來。」
康敬暗地里朝妻子擠了下眼楮,納蘭茉英當即心領神會。
「你們倒是說話啊。」想到那只心愛的小鳥,平緩的聲音不由得提高。
「回太後話,外傳茉英揮霍無度,不懂治家,實乃誤傳。茉英小時候,家境清貧,從不敢奢侈過度,因為茉英知道餓肚子是什麼滋味,每一個銀子都得來不易。
「即使嫁做人婦,茉英不改初衷,盡力協助夫君,讓沒有勒爺能安心為皇上辦差事,可以說,茉英從來沒做過任何一點有違婦德之事。無中生有的謠言,給茉英無盡的困擾,也使茉英的家族蒙羞,如果流言繼續中傷,茉英再難安下心來做出好吃的酥餅。」她側頭看了眼夫君又道︰「請太後諒解。」
說得好!若不是有外人在場,康敬恐怕已將他的愛妻摟在懷里。
慈寧宮的大殿內,納蘭茉英的聲音久久繞梁不去,皇太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下不了決定。
「吉祥吉祥吉祥吉祥。」一位宮女提著鳥架子從偏殿進來,那只玳瑁八哥站在鳥架上不住地點頭哈腰,沒完沒了地叨念。
「哎喲,我的小寶貝,你就別叫了。」皇太後撫著心口,寵溺地說道。可那只小八哥為了吃到酥餅,賣足力氣地展示自己的本領。
當它一看見納蘭茉英,翅膀便興奮地揮舞起來,叫得更大聲刺耳。
「好了好了。本宮明日便下懿旨,把御前伴駕的差事給納蘭茉英。但是你們給我听好了,要是被本宮發現傳聞是真的,本宮決不姑息。」有皇上皇後的說情,有康敬自個兒的努力,還有小鳥的逼迫,皇太後想想這也不算一門很虧本的買賣,至少康敬身上的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
「多謝皇太後恩典,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康敬拉來愛妻,掀袍跪地,誠懇地道謝。
「還不快把餅拿來,餓死本宮的小寶貝了。」
皇太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就來,這就來。」
納蘭茉英正為難地看看自己的袖子,由于出來得匆忙,她可什麼都沒帶,哪知道,康敬從身上模出七八個油紙包解圍。
接過酥餅,皇太後自己抓來一個,一邊喂小鳥,一邊也撕下半邊自己享用。
在酥餅咸甜的清香中,納蘭茉英這才想起來,每逢她在府里做好酥餅,秦總管就會過來把酥餅都拿走,原來都落進貝勒爺的口袋了。
那一張堆滿深淺不一傷痕的臉,深深觸動她柔軟的心房。
在渡過重重難關之後,她看清他所有的心意,明白在他的心里,只有納蘭茉英的存在。
康敬對上她情真意切的眼神,輕輕地,展開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
為了他的女人,他任何犧牲都無怨無悔。
納蘭茉英得了御前伴駕這個差事,鄭郡王很高興,康敬很高興,府里的其他人也很高興。這不但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也是一件惠及王府的好事。
能在皇太後御前伺候,沾著皇太後的光,誰敢看不起鄭郡王府?誰不自覺矮了三分?
然而,有兩個人,卻氣得食不下咽。
「姑媽!這可怎麼是好?那個下賤女人,居然做了御前伴駕,以後有太後給她撐腰了。」茹娜咬破了嘴唇,很不甘心地叫道。
「混賬,混賬。說她敗家,竟一點用都沒有!」赫拉氏也有些坐不住了。
「從她嫁進來,表哥就在東院布置了護衛,我們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擺明處處防著咱們,她一點都不把咱們放在眼里
「這個女人,好難對付啊。」她狠毒地冷哼。
「我試了好幾次哄她出來,請她去外面走走,她都置之不理,可恨!」
「上次給你的鶴頂紅,你倒是用了嗎?」赫拉氏在暗地里,已密謀加害納蘭茉英數次。但由于康敬嚴密的保護,計劃數次落空。這次本想憑借流言,可順利地把這個女人趕出王府,哪里想得到,康敬鉚足勁地護著,讓向來忌憚兒子的她,不敢再妄動。
「姑媽,怎麼辦?東院我進不去,怎麼辦啊!表哥他完全不理我,姑媽……姑媽……別說福晉之位,我連側福晉的位置都沾不著。」茹娜號啕大哭,狂亂間踢掉腳上的繡花鞋,抓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夠了!」赫拉氏不耐煩地大喝,佷女才連忙收聲。
她抄起長長的煙桿,狠狠地吸了兩口,眼神狠毒到家。
「姑媽,長此以往,不但是茹娜,就連姑媽你在王府里的地位也不保啊,我昨日听到姑父說,要讓納蘭茉英來當家,我們完了。」
如果讓外人來當家,她們在科爾沁的母族將再難得到扶助。赫拉氏想到這點,心里一團煩躁。
「你別鬧了,讓我來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看來這個女人,只能死!」
她狠狠吸了兩口,煙鍋子里的煙草,燒出噬人的火紅。
今日是玉貝勒迎娶側福晉的日子。
一大清早玉貝勒府前的胡同里,排滿達官貴人的軟轎和馬車。放眼望去,能並列六匹大馬的胡同,被宮里的、宮外的、大臣的、親王家的馬車擠得水泄不通,後來的馬車剛轉人巷口就再也挪不動步子。
女眷們只得靜靜地留在馬車或是轎子里,等著進人貝勒府,參加喜筵。
在離巷口不遠處的地方,一輛粉飾一新、車蓋上掛著紅流蘇的烏棚馬車,緩緩地隨著隊伍停停走走。
盛裝打扮的納蘭茉英坐在寬敞的車內,靜靜地繡著帕子。
「小姐,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進府啊?」雲草已有些不耐煩了,時不時挑開窗上的錦簾往外看。
「就快了吧。」停下手中的針,凝神想到此時她家貝勒爺和博卿正在準備鬧洞房的事。今晚他們又要送給玉見勒一份「大禮」了!她一想就不由得暗笑出聲。
這兩個在朝中有些份量的貝勒爺,在私底下根本孩子氣得很!
隨行的春媽正要問她笑什麼,就听見烏棚馬車外,有幾位等得不耐煩的貴汩在路旁閑聊著。
「皇後都夸她心靈手巧、蕙質蘭心呢。」
「說她奢侈無度的那些人,現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皇太後欽點的御前伴駕還有錯?像以前的尹夫人、現在的佟氏,誰不是人人稱道的賢婦。」
「男人上青摟,就得咱們來背罪名……明明是個好媳婦嘛!」
「都說外面的人羨慕咱們的地位,可誰知道咱們的苦啊。」
小聲的交談聲吸引了納蘭茉英的注意,她和春媽一起擠到側邊,認真地听著。
「那個納蘭茉英,才人宮伴駕多久?」
「一個月不到吧。」
「听說皇太後可欣賞她的手藝了,每天都吵著要吃她做的小點心。」
「沒想到陝甘總督的女兒,有這麼好的廚藝。」
「挺難得呢。」
「半個月前,皇後身體違和,不喜用膳,听說太後就讓她去看看,她在坤寧宮的小廚房里做了一道隻果釀,許久沒胃口的皇後,竟然吃了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