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成為一個提得起,放不下的潑婦,絕對不要……
「天睿,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呢喃地問,他明明就在對面房間,此刻,她卻覺得他與自己相隔千里之遠。
她踫不到他,更捉不住他。
所以,還是瀟灑放手吧,讓她在他心目中,依然是那個冷淡可愛的孫巧薇。
就放手吧!
這夜,孫巧薇獨自在窗前佇立到天明,到遠處的山巒亮起第一道曙光,她終于下定決心。
她,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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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上,紀天睿從幽暗的夢境掙扎地醒來。
他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作夢,夢見小時候跟著母親顛沛流離的自己,夢見母親帶著他,回娘家求援,卻被外公嚴厲地逐出門,外公說,絕不回收一個丟出家門的垃圾。
竟然說他們母子倆是垃圾,小小年紀的他,備覺屈辱,也為母親感到不值,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得到足夠的權力地位,讓母親娘家那干勢利的親戚後悔。
夢碎成片片,除了夢見小時候的自己,他也夢見了她。
夢見她在畫畫,畫中人是他,她對他笑,眼中卻閃爍著淚光。
他看著她,心好痛好痛,也跟著哭了。
小時候的他,跟現在的他,重疊在一起,一大一小都哭著,流著心酸的眼淚。
為什麼要哭?他發誓過再也不掉淚了,他發誓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嬌弱的媽媽。
不能再哭了……
「天睿、天睿!」有人敲著門,在門外喊他。「你是不是該上班了?起來吃早餐了。」
是媽媽。
他蒙朧地睜開眼,好片刻,才發現自己方才是在作夢,夢境依然清晰地浮在腦海,他撫觸自己額頭,模到一把涔涔冷汗。
看來他睡得很差。
他苦澀地自嘲,下床梳洗,換上襯衫和長褲,強逼自己振作起精神,走出臥房。
桌上已準備好豐盛的早餐,有一鍋白粥,還有幾樣清爽可口的小菜。
「媽,你怎麼這麼早起來做早飯?」紀天睿審視母親,擔心她沒睡好。
「這些不是我做的,我起來時,就看到早餐在桌上了,應該是孫小姐做的。」
是巧薇?紀天睿訝異地挑眉。「那她人呢?」
「不知道,我剛剛敲她房門喊過她,沒人應。」
「可能是在睡回籠覺吧。」紀天睿猜想孫巧薇一定跟自己一樣,一夜難眠,不禁感到心疼。「我們別吵她,先吃早餐吧!」
「嗯,快來吃吧。」
母子倆吃過早餐,紀媽媽堅持再去醫院一趟,紀天睿說不動她,只好也決定陪同母親一起。
「不用了,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了。」紀媽媽怕他到時引起爭執,急著推辭。
紀天睿明白母親的擔憂,更固執。「我一定要陪你去。」
離開家前,他猶豫地瞥了孫巧薇的房門一眼。不知怎地,他有股異樣的預感,一時卻模不清是什麼。
他聳聳肩,開車載母親到醫院,果然還是不得其門而入,母親娘家的人早吩咐了特別護士,絕對不準她進房探望。
紀天睿氣得臉色鐵青,紀媽媽卻像是早料到了,神態寧定,語氣溫和。
「護士小姐,雖然我哥他們不讓我來探病,但我畢竟是做女兒的,擔心自己的爸爸,至少告訴我,他現在病情怎樣了?」
護士小姐猶豫片刻,眼見她誠心誠意,放軟態度。「老先生現在情況很不好,昨天做過治療,整個晚上都在吐。」
「這麼嚴重?」紀媽媽擔憂地蹙眉。「那他現在怎樣?精神好些了嗎?」
「他的精神從沒好過。」護士小姐嘆息。「我想他現在可能睡了吧?」
「護士小姐,我真的不能見他一面嗎?」紀媽媽誠摯地懇求。「你能不能拉開窗簾,讓我從窗邊看他一眼?」
「媽,算了。」紀天睿在一旁不悅地想阻止。
紀媽媽憂傷地瞥兒子一眼,他驀地窒住,不說話。
「那……好吧。」護士小姐見她可憐,覺得自己再拒絕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走進病房里,拉起半邊窗簾。
紀媽媽透過窗玻璃,窺視多年不見的父親,他蒼老了許多,孤伶伶地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憔悴得教人不忍卒睹。
她眼眶驀地泛紅。「原來他真的病得這麼重。」
那也是他自作孽。紀天睿冷冷撇唇,毫不同情外公的境遇。他至今還記得當年母親帶同他回家求情時,曾遭到外公冷言冷語的侮辱,甚至罵他媽是倒出去的垃圾,別以為被人丟棄了,還妄想家人會撿回來。
就算母親當年跟父親私奔敗壞了門風,傷了外公的心,他有必要這樣羞辱自己的女兒嗎?人家說虎毒不食子,那老頭卻是無情、冷血。
護士小姐卷起窗簾,似乎驚動了外公,忽地轉過頭,朝這邊瞥來。
紀天睿一震,紀媽媽更是整個人呆在原地,她顫著唇,與父親混濁的目光交接,胸口發緊。
老人家囁嚅著跟護士小姐說了些什麼,她驚喜地走出來,輕聲喊︰「紀太太,老先生說請你進去。」
「什麼?」紀媽媽驚愕,一時不敢相信。「他真的願意見我?」
「是啊,快進來吧!」護士小姐熱心地拉著她進病房。
紀天睿卻在門外躑躅,即便母親喜形于色,他仍是板著一張臉,姿態冷漠。
他站在走廊,背對著玻璃窗,不肯看窗內那一幕父女重逢的感人畫面,他不曉得兩人都說了些什麼,只听見房內偶爾會隱約傳出哭泣聲。
他們和好了嗎?盡釋前嫌了嗎?
他明明想知道,卻倔強地逼自己漠下關心。
等了半個多小時,紀媽媽才盈盈走出來,眼皮哭得紅腫。「天睿,爸爸說想見你。」
「我不見。」他強硬地拒絕。
「天睿……」紀媽媽幽幽嘆息。「你別再怪爸爸了,他是來跟我們求和的,他說他活在這世上的日子不多了,希望我們不要怪他。」
「我說不見就是不見!」紀天睿自認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不會因為老人家幾句話,就動搖多年來心田埋藏的恨。「媽探望過他了,應該夠了吧?我們走吧!」
「我不走。」
「什麼?」
「我想在這里多陪陪爸爸,你先去上班吧!」
他咬牙,怒視母親溫婉的容顏,好片刻,才勉強鎮定自己。「好吧,那我先回公司,如果有什麼事,你馬上Call我。」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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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紀媽媽並沒打電話給他,紀天睿鎮日心神不寧地處理公事,下班後,便開車直奔醫院,接回母親。
紀媽媽重拾父女親情,照料了病重的父親一天,感慨地坐上車,絮絮叨叨地說了些父親的病況,忽然提及。「對了,我跟他提過方小姐的事,他也很贊成你們倆交往。」
「什麼?你為什麼跟他說這些事?」紀天睿氣惱。「我的事情不用他管!」
「他不是管,只是說方小姐的確是個條件很優秀的大家閨秀,稱贊你很有眼光。」紀媽媽柔聲解釋。
「哼。」紀天睿不以為然地冷哼。
紀媽媽望向他。「你幫我約好跟方小姐吃飯了嗎?」
紀天睿聞言,怔了怔,不覺握緊方向盤。「我今天太忙,忘了。」
「是嗎?」紀媽媽悠悠地打量兒子緊凜的臉龐,忽地淡淡一笑。「我看你不是忘了,是不情願吧?」
他一震。「媽這是什麼意思?」
紀媽媽深刻地凝視他。「我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
「看見昨天你跟孫小姐在陽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