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送上門 第22頁

「我今天去南部看一場發表會,剛到家。」

「要不要出來喝杯酒?」

「喝酒?現在?」小孟吃驚。

「嗯。」

「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已經快十一點了。」

「有什麼關系?台北愈夜愈美麗啊!我們去Pub。」

「妳不是說妳討厭煙味那麼重的地方嗎?以前一票人約妳去,妳都懶懶的,提不起勁。」

「打發時間嘛。」

「怎麼?妳時間很多嗎?」小孟嘲弄她。「不用趕回李家指導大小姐?」

「她今天有約會。」

「那李安陽呢?你們不是正好有機會獨處?」

夏蕾心跳一停。「我干麼跟他獨處啊?無聊!」她故意裝出不屑的口氣。「還不如跟妳出去喝酒。」

「妳是認真的嗎?」

「當然。」夏蕾說得很心虛。

小孟沈默,不說話。

「怎樣?妳到底出不出來陪我?」

「……這麼晚了,我不想出門,還是改天吧。」

「喔。」夏蕾失望。

「妳也早點回去吧。最好讓李安陽來接妳,這麼晚了一個女人在外面很危險。」

「也才十一點,捷運都還開著呢,危險什麼?」

「我是說真的,妳讓李安陽來接妳吧。」小孟勸她。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她拒絕好友的好意。「妳別瞎操心了,我掛了。」

夏蕾切線,對著手機螢幕發愣,幾秒後,幽幽嘆氣。

看來她沒什麼理由再賴著不回去了,她收拾公事包,離開公司,下樓招計程車。

她沒注意到,一直有輛黑色轎車尾隨著計程車,從公司一路跟到李安陽家附近。

敖近最近正在做道路工程,車子進巷子不方便,夏蕾只好付了車錢,下車用走的。

夜很深,天色暗沈,社區很安靜,只有巷口一家面攤還在營業,兩、三個客人坐在桌邊吃宵夜。

計程車掉頭走後,黑色轎車也熄了火,悄然隱在路邊,一個男人無聲無息地下車,跟在夏蕾身後。

她走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那人很快閃進電線桿後,她眨眨眼,什麼也沒看見。

是她多心了吧?

夏蕾聳聳肩,繼續走,正要轉進陰暗的巷子里,一道聲音忽然喊住她。

「夏蕾!」

她驀地凍住身子,轉過頭。

是李安陽,他坐在面攤一張桌邊,朝她招手。

她訝然揚眉。「你在這兒干麼?」

「喝酒啊。」他答得理所當然,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哪,妳餓不餓?要不要也過來吃點東西?」

她是真餓了,一整天心情亂糟糟的,食不知味。

只是跟一個讓她心情大亂的男人一起吃飯,會不會反而更吃不下?

夏蕾苦笑,想拒絕李安陽的提議,他卻不由分說,直接起身拉她,按著她在桌邊坐下。

「老板,再來一份水餃,切兩盤小菜。」

「干麼自作主張幫我點菜?」她嘟起嘴,瞪他。「也不問問我要吃什麼。」真是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妳愛吃水餃,不是嗎?」他絲毫不介意她的不滿,笑得陽光,好炫目。

她心跳不爭氣地加速。「你怎麼知道?」

「安琪生日隔天不是說要感謝妳,親手包水餃給妳吃嗎?我看妳也跟著她一起在包,玩得很開心,也吃得很開心。」

她的確吃了不少。她喜歡水餃,尤其是手工水餃,那讓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哼著歌跟她一起包水餃。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她幾乎不復記憶……

夏蕾咬唇,強迫自己拉回神智。她最近怎麼了?老是莫名其妙便多愁善感起來。

她咳兩聲,故意板起臉。「你常在這種地方吃東西嗎?」

「怎麼?」看出她又有說教的打算,李安陽劍眉一揚。「大小姐不習慣吃路邊攤?」

「你不覺得有損你大老板的形象?」她很嚴肅。

「會嗎?」他很散漫。

「從這里再過一條巷子就是高級住宅區,你想想萬一有認識的人經過,看見你在這兒喝酒,會是什麼想法?」

「如果是我朋友,我就請他一起過來喝,如果不是,我管他想什麼。」李安陽滿不在乎。

她意味深長地瞅他數秒。「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世界。」

「妳倒說說看。」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穿香奈兒的人絕不會跟穿地攤貨的走在一起,吃法國料理的也不會跟吃關東煮的坐在一起,開BMW的對坐公車的人不屑一顧,喝紅酒的人瞧不起那些大口喝啤酒的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可以嗤之以鼻,但也只能照這游戲規則來玩。」她一口氣說下來。

他撇撇嘴,冷笑。「听听妳這說話的口氣,好像多歷經滄桑、看破紅塵似的,妳也才幾歲?還沒滿三十吧?」

「李安陽,我跟你說正經的。」她蹙眉,抗議。

「我也是認真的。」他端正臉色。「老實告訴我,妳喜歡這種游戲規則嗎?」

「我?」她愕然,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一時說不出話。

「水餃比不上法國料理嗎?啤酒會比紅酒難喝嗎?開BMW又怎樣?台北市公車那麼多,照樣可以搭到目的地。」他揮揮手,對此種社會價值觀一貫抱持鄙夷的態度。

她長長地瞪他。「如果你還想繼續爬上去,就不要說這種話,否則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在這個圈子里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只會虛偽應酬的朋友,我一個也不需要。」

「你會需要的。誰都是一面虛假地笑著,一面期盼著真心,誰都是這樣活下去的,你也不會例外。」

李安陽皺眉,像是很不高興她說出這樣的話,又氣憤究竟是誰讓她說出這樣的話。

他深沈地注視夏蕾。「妳告訴我,現在對我說話的妳,是虛假的妳,還是真心的妳?」

這質問像一記硬拳,痛擊夏蕾胸口,她揪著心,不說話。

他看著她忽然蒼白的臉色,深深嘆了口氣,輕捉住她下頷,強迫她直視自己。「在我面前,妳永遠不需要作假。夏蕾,我不會因為妳作假而喜歡妳,也不會因為妳不作假而討厭妳。」

她怔怔地看他,他的眼好深,像一潭不見底的水,她幾乎要陷溺下去。

她全身緊繃,好慌好亂,她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控制不住體內血液沸騰。

她不能再這樣看著他了,他不該對她說這些話,她不該動搖,不該在剎那間竟強烈地渴望投入他懷里。

夏蕾著慌,不知如何是好,幸而老板于此時送上水餃和小菜,無意中打破了兩人之間魔魅的氛圍,替她解圍。

接下來幾天,夏蕾仍是日日晚歸,有時是和安琪一起參加社交宴,有時是待在公司里忙公事,還有一天安琪有約會,她也和朋友約了吃飯。

她有意躲他,卻在每個遲歸的夜晚,都發現他在那家面攤吃宵夜。

他似乎愛上了那家面攤,天天去報到,和幾個常客一面喝酒,一面談天說笑。

道路工程尚未完工,她不好意思讓計程車開進巷里,只好都在巷口下車。他見到她,總會熱情地招手要她加入,逼她也要吃幾樣小菜,才肯起身跟她一起回家。

那段從巷口走回他家的路,很朦朧、很寂靜,她走著走著,看著地上兩條被路燈拉長的影子,總會感覺一股不可思議的安心。

她討厭那樣奇異的安心,有時會把氣出在他身上,問他為什麼老愛喝酒,問他難道沒正事該做嗎?那麼晚了還在外頭鬼混?

他也不甘示弱,嫌她唆、愛說教、多管閑事,說她是他妹的老師,不是他的。

他們總是一邊斗嘴,一邊走回家,她發現他很喜歡逗她,故意在她面前說些粗魯的話,激得她懊惱地泛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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