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卑鄙,又怎樣?」江成峰冷哼。「生意場上本來就該耍些手段,想賺錢心就要夠狠。」
「你不覺得自己太狠了嗎?你憑良心說說看,這些年來,你到底害了多少家庭破碎?」
「那也是他們自己斗不過我,能怪到我頭上嗎?」
「江成峰,你簡直是冷血動物!」
「輪不到你這個後生晚輩來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楊恩典,枉費我之前還這麼看重你,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心機?你——」
「你們都別說了!」淒厲的尖叫陡然止住了兩個男人的唇槍舌劍。
「燕姬?」
「你們……都給我閉嘴。」燕姬慘白著臉,嗓音破碎。她望著站在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未婚夫,一個是她父親,兩個都是她最愛的男人。
但他們,卻憎恨著彼此,眼中透著嗜血的光芒,像恨不得將彼此拆吞入月復。
她心痛不已。「爸,你告訴我,恩典他爸爸的公司破產,真的是你搞的鬼嗎?」
「燕姬,你听我說,這種商場上的斗爭很平常,不能怪爸爸,我要是心太軟,說不定破產的就是我們了。」江成峰試圖說服女兒。
燕姬完全听不下去,她閉了閉眼,神色淒然,「那麼,果然是你了,是你害恩典失去父母,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都是你……」她頓了頓,強忍住心如刀割的痛楚,轉向楊恩典。「因為我爸爸害了你們一家,所以你才一心一意想要報復嗎?」
她問話的語氣,很輕很輕,听不出一絲指責之意,只有濃濃的哀傷。
楊恩典心一扯。「你听我說,燕姬——」
說什麼?
她迷蒙的淚眼似在問他,他卻忽然失去了語言。
他該說什麼?說他接近江成峰、接近她,不是為了報復嗎?他的確是,一開始,他的確想利用她的感情。
「上次我在你車里發現的財務報表,你是不是打算拿它當證據送給檢調單位?」燕姬忽然問。
楊恩典僵住。她太聰明了!這個靈慧剔透的女人,一下就組合了前因後果。
「燕姬,你說什麼?什麼財務報表?」江成峰在一旁驚慌地追問。
「瑞成做假帳的報表。」燕姬轉頭望向父親,眼神失落,語音干澀。「爸,你要會計師在報表上動了手腳,對吧?」
江成峰大驚失色。
沒錯,為了美化瑞成的財務數字,他的確指使會計師動了些手腳,他只是沒想到楊恩典會那麼快就掌握到關鍵證據。
都怪他太大意了!竟沒看出這年輕人接近他的真正用心,還放心地將大部分的權力下放給他,沒想到他一生精明,未了竟會敗在一個後生小子手上。
這下槽了,楊恩典肯定不會放過惡整他的機會,瑞成和他的名望都玩完了!
可惡啊!江成峰忿忿詛咒,狼狽地瞪向楊恩典,後者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副注意力只放在燕姬身上。
他皺眉,腦海很快地閃過什麼,他一時抓不住。
「恩典,算我求你,請你不要把那份報表送出去好嗎?」燕姬忽地幽幽開口。
「他再怎麼壞,終究還是我爸爸,我不忍心看他去坐牢,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好嗎?」一顆眼淚,從燕姬眼眶滑落。
楊恩典駭然,他顫抖著上前一步,想說什麼,江成峰卻擋在兩人之間。
「不用求這小子!燕姬,爸爸不怕!」江成峰將愛女抓到自己身後。「隨便他怎麼做都好,你不用求他!」
反正他得了胃癌,也沒多久好活了,他不怕坐牢,只怕事業毀了,錢財散盡,沒辦法保障燕姬未來的生活。
一念及此,江成峰胃里一口腥甜涌上來,他強撐住,努力在女兒面前扮出父親的架勢。
「你不用擔心,燕姬,爸爸一定會好好安頓你的,一定會確保你的生活無虞,你不用為了我跟這個渾小子低聲下氣。」
「可是……」
「你進屋去吧!這里我來應付就好,你快進去。」
「不,我不進去,我有話想跟恩典說。」燕姬拒絕父親的勸告,縴細的身影如鬼魂般輕輕飄出來,在楊恩典面前站定。
他看著她茫然失神的臉,看著那雙煙水蒙朧的眼,胸口大痛。「燕姬!」
「恩典,對不起。」她啞聲低語。
他一愣,沒想到她竟會對他道歉。
「都是我爸爸,害得你家破人亡,我真的很抱歉。」她哽咽著,眼淚一顆顆墜下。
「燕姬,這不能怪你,不干你的事。」他焦急地勸她,不忍看她哭得這麼傷心。
「爸爸的錯,就是我的錯,我不能置身事外。」她哀傷地紅著眼。
他木然無語。
「恩典,我不怪你想報復,不怪你是因為那樣才接近我,我只是……只是很想知道……」她看著他,視線卻模糊。「你是不是……從來沒愛過我?」
她問得那麼膽怯,那麼不確定,卻又堅強無比。
她明明很怕听到答案,卻又堅持知道真相,她真是個勇敢的女人。
她令他難以抵擋地心折——
「我愛你,燕姬,或許我一開始的確是為了報復才接近你,但我現在是真的愛你。」他沙啞地、真誠地表白。「我是真心想娶你。」
「你真的想娶我?」她還流著眼淚,唇角卻已飛起笑意,她含著淚,甜蜜又酸楚地凝睇著他。
他也跟著濕了眼眶,也跟著一陣甜蜜的酸楚。
「燕姬,我——」
「夠了!」這含情脈脈的一幕驚駭了江成峰,他拉回女兒,好怕她墮入愛情陷阱。「燕姬,你清醒點,這小子只是在利用你!他娶你只是為了霸佔我們江家的財產,你如果真的嫁給他,肯定會受盡他折磨。你睜大眼看清楚,別讓他給騙了!」
對父親的警告,燕姬只是搖搖頭,很堅定地望向父親。「爸,我相信恩典,他不可能折磨我。」
「你說什麼?你居然還相信他?」江成峰慌了。這傻女兒,怎麼讓個男人騙得團團轉還不曉得悔悟?「文彬、文彬!」他趕忙向一直呆呆站在一邊的老友求救。「你幫個忙,幫我把燕姬帶回屋里,別讓她再出來。」
「喔,好。」張文彬回過神,用力扯過燕姬臂膀。
燕姬嚇了一跳,連忙掙扎。「張叔叔,你放開我,我還有話跟恩典說——」
「你別傻了,燕姬,听你爸的話,快回屋里去吧。」
「可是我真的有話跟恩典說。恩典,恩典!」她盲目地朝未婚夫伸出雙手,心碎地喊著他的名。
楊恩典大為心痛,搶上來想拉回燕姬,江成峰卻擋在他面前。
「你讓開!」他恨然瞠眸。
「燕姬是我女兒,你休想踫她一根汗毛。」江成峰悍然拒絕。
「我是真心愛她的!」
「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江成峰冷哼。「你省省吧,我不會傻到將女兒交給一個利用她感情的男人,讓他有機會來霸佔江家財產。」
「我對你們家的財產根本沒興趣!」楊恩典抓起江成峰衣領,右手抬起,眼看就要不顧一切出拳痛擊。
「不要,恩典,他是我爸爸啊!」燕姬哭喊。
他倏地凜神,咬緊牙關,緩緩放下拳頭。
他為了燕姬軟下心,江成峰可毫不感激,反過來重重賞了他一拳,劃破他嘴角,暗紅的血流落。
「恩典!」燕姬大驚,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掙月兌了張文彬的鉗制,往心愛的男人飛奔而去。「恩典,你沒事吧?你痛不痛?」
「我沒事,別擔心。」楊恩典展袖抹去唇畔血跡,朝她淡淡地、安撫地笑。
溫柔至極的笑意逼出了燕姬滿腔酸苦,她垂下眼,抓住他衣襟,驀地痛哭失聲。「對不起,恩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