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告訴他。」
「那懷孕的事呢?」恩彤繼續追問。
白恩琳一窒,臉色陡然刷白。「你是故意反過來嗆我嗎?」她恨恨地瞪視姊姊。「我男朋友當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也就是說,他並沒打算馬上娶她。
恩彤惘然,腦海漸漸拼湊出事情的真相,說不定兩人就是為此起了爭執,妹妹才會因此受傷。
「恩琳,你確定——」
「我很確定!」白恩琳不許姊姊拆自己的台。「你不用為我操心,姊,至少我還是人家正牌的女朋友,你呢?只不過是花錢請來的看護,你以為他會把你放在眼里嗎?他頂多跟你玩玩而已,你自己小心點吧!」
語落,她高傲地斜睨姊姊一眼,踩著高跟鞋,扭腰擺臀地離去。
恩彤目送妹妹的背影,心頭升起幾許惆悵——為什麼她們姊妹倆總是不能好好相處?
她幽幽嘆息,又出神片刻,才回到鐘雅倫身邊,他站在原地等她,身軀僵硬,臉色十分難看。
「你去哪里了?」他質問。
「我……」她不知該怎麼解釋。「我剛剛看到一個朋友,去跟她打個招呼。」
「以後不許你隨便離開我!」他凌厲地下令。
她一怔,愣愣地瞧著他陰郁的眉宇,霎時恍然。
他很慌。
一個人忽然被拋下,孤伶伶的,眼前所見的只是一片漆黑,連自己所在的方位都無從得知,當然會不知所措,何況他不久前才剛從醫生那邊听說自己短時間內視力恢復無望的消息。
是她的錯,明知他心慌意亂,還讓他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
想著,她眼眶頓時一熱。「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他看來更憤慨了。
「對不起。」她還是這麼一句,真的覺得對他好歉疚好歉疚,心口牽著疼痛。「我們回家好嗎?」
他不吭聲,僵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容色總算稍霽,再次對她弓起臂膀。
她毫不猶豫地挽住,與他肩並著肩向前行。
就算他永遠不可能喜歡上她,至少他現在是需要她的,而她也能正大光明地照料他。
這樣就夠了。
第六章
他愈來愈依賴她了。
恩彤甜蜜地想,或者該說,他愈來愈能在她面前放松自己,不介意讓她協助他做一些生活瑣事。
就像這天早上,她喚他吃早餐,卻發現他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他晨間雖有低血壓的毛病,但從不賴床,她有些擔心,俯身觀察他。
「你還好吧?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他掙扎著坐起身,表情茫然,顯然尚未完全清醒。
她看著他胡渣叢生的下巴,又看他伸手抓了抓那顆小平頭,忍不住好笑。「你是不是醒不來?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用!」他沒好氣地拒絕,卻不爭氣地打呵欠。
她偷偷抿唇。
「你又在笑嗎?」他眼楮看不見,感覺倒是很犀利。
她吐吐舌頭。「沒有。」輕咳兩聲。
他冷哼,不悅地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片刻後,才朝她伸出其中一只。
「干麼?」她不解。
「扶我下床。」他命令。
她一愣。自從她教他記住家里所有房間跟家具的方位後,他一直堅持自己在屋內行走,從不答應她幫忙。
「還愣著干麼?快啊!」他催促。
「喔。」她急忙應聲,伸手扶著他往浴室走。
他不客氣地把半邊身子的力道壓在她肩上,有些重,卻令她感到胸口甜甜的,芳心悸動。
到了浴室,他大少爺便如雕像硬邦邦地杵著,等她遞過擠了牙膏的牙刷。
刷完牙,洗過臉,他又如皇帝老爺一般端坐在龍椅上,動也不動。
「干麼?」她又愣住。
「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已經兩天沒刮了,現在馬上幫我弄干淨!」
原來他是要她為他刮胡子。
恩彤望著他略顯不自在、卻又刻意咄咄逼人的神情,不禁莞爾一笑,心湖也悄悄地蕩開漣漪。
她很清楚,對這個脾性孤高的男人而言,低頭求人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為了不在人前展露自己無助的一面,連最親近的家人,他也拒絕他們來探望。
可現在,他卻願意主動向她求助,雖然是用那種命令似的口氣。
「你听見了沒?我要你幫我刮胡子。」他誤解了她的沉默,再次命令。
「是,我听見了,雅倫少爺。」她嗓音含笑。
他听出來了,更加困窘,輕咳兩聲。「不要老是少爺少爺地叫我,直接叫我的名字。」
「名字?」她又愣住。
「你不會不曉得吧?」他冷淡地橫眉,一副她膽敢有眼不識泰山,他絕對會讓她好看的酷表情。
恩彤苦笑。「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只是——」
「叫叫看。」他打斷她。
她啞口。
「叫啊!」他不耐地提高聲調。
她咽了咽口水,強自克制過分激動的心跳。「雅……倫。」細微的呼喚像貓咪叫。
「怎麼听起來像是舌頭打結了?」他壞心地評論。
「哪有啊?」她臉頰一熱。
「再叫一次。」
「雅……倫。」還是很不自然。
「明明就是打結了。」他嗤聲笑。
他真壞啊,故意調侃她!恩彤懊惱地嘟嘴。
「以後都要這樣叫我。」他無視她的別扭,逕自做決定。
她無奈地嘆息。「是,倫少——」
「嗯?」威嚴的哼聲。
她連忙識相地改口。「雅……倫。」
他又笑了。
這回不是短促的嗤笑,而是一串朗笑,很清爽很好听的笑聲。
他真的在笑。
恩彤愕然瞠視面前的男人,心弦驀地牽緊,一股淡淡的酸意在眼里泛起。
雖然他是在笑她,笑她的窘迫與羞澀,但她還是覺得好感動好感動,感動到想哭,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彎著。
他容許她直呼他的名字,不介意讓她幫忙自己,又在她面前那樣爽朗地笑,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兩個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了?
她可以這麼厚臉皮嗎?將這個男人當成自己的朋友?
「你發什麼呆?」他收住笑聲,眼楮失去視力,卻仍因滿滿的笑意而閃亮。「我可警告你,這次你刮的時候可得小心一點,別像前兩天那樣弄傷我。」
「啊。」她赧然,想起上回她幫他刮胡子時,因為貪看他俊臉失了神,不小心在他嘴角附近劃破一道細小的口。「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當然不能是故意的。」他漫不經心地撫模自己嘴角。「要知道,男人肯讓一個女人拿把刮胡刀對準自己,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你的意思是,等于是把命交在我手上嗎?」她領會他的幽默,不禁淺淺笑了。
她真高興這個老是板著一張臉裝嚴肅的男人,願意對她開玩笑,那對他而言,或許比閉著眼任由一個女人拿刀在自己下巴比劃,更不容易吧?
「你給我小心點。」他半真半假地威脅。
「是。」她溫柔地答應,彎下腰,先替他抹上刮胡乳,再小心翼翼地剃去那一根根胡須。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專注,刻意忽略他的呼吸正性感地在她胸前吹拂,擾亂她一顆心。
每次替他刮胡子,她都慶幸他看不見,好怕羞紅的臉泄漏了自己的心猿意馬……
「啊。」他輕呼一聲。
「怎麼了?」她嚇得定格動作。「我是不是又弄痛你了?」
他不說話,詭異地勾唇。
她頓時慌了,急忙拿毛巾替他擦干淨下巴,眯起眼,仔細尋找是否有傷口。
可是她找不到。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哪里弄傷了……」
「為什麼你動不動就道歉?」他不悅地擰眉。「都還沒確定是自己的錯,你就先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