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想?」
「我想可能是那個趙雲安給她灌輸的想法吧。」溫璇意味深刻地說道。
溫徹驚怔,沒想到妻子竟曾和前女友見過,更料不到她們之間有那麼一段對話。
他懊惱地擰眉。「雲安她……哎,她實在太多話了。」
「我想嫂嫂應該是以為你不愛她,以為你是因為同情才娶她,所以後來才會變得怪怪的,她可能一直在擔心你總有一天會後悔吧。」溫璇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溫徹同意地點頭,嘴角苦澀一牽。「我現在懂得她在害怕什麼了。」
「你們要好好地溝通喔!」溫璇認真地叮嚀哥哥。「好好把心結打開,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兩個都悶不吭聲的,讓誤會愈結愈深。」
「我知道了。謝謝妳,璇璇,這次多虧妳幫我認清問題所在,否則我差點要錯過妳嫂嫂了。」溫徹很感激妹妹。
「知道就好。」溫璇嬌嗔地拍他胸膛一下。「嘖,你這個做哥哥的,別反過來讓妹妹擔心嘛。」
「是,多謝妳嘍。」溫徹捏了捏妹妹的俏鼻子。「也幫我謝謝宋日飛。」
「別客氣啦!」溫璇揮揮手。「我們是好兄妹,說什麼謝不謝的?」她頓了頓,關懷地問︰「對了,這下你還打算到東京去嗎?還是要帶嫂嫂一起去?」
「我剛剛才跟杰瑞談過,我不去了。」溫徹慢條斯理地回應。
「不去了?真的假的?你要放棄升職?是遠東區副總裁耶。」
「我想多點時間陪雨桐,幫助她走出來。」他真誠地說道。「升職什麼的不重要,我以前就是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才疏忽了她。」
「所以現在是太太優先嘍?」溫璇取笑哥哥。
溫徹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微笑。「沒錯。」
她做了什麼?
雨桐蒼白著臉,瞪著鏡中憔悴的容顏,以及那一雙浮腫的眼。
她竟然哭著求他留下來,竟在他面前哭了!
老天爺!他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覺得她很煩、很黏人?他好不容易能擺月兌她過新生活,她卻死活纏著他。
他昨夜的擁抱會不會只是同情?因為她哭了,因為她太脆弱了,他感到不忍,所以才溫柔地安慰她?
他其實……是想離開她的吧?
「妳這笨蛋!蘇雨桐,妳做了什麼?」她怒責鏡中的倩影。「妳竟然利用他對妳的同情。妳以為他真的愛妳嗎?他只是同情妳!」
思緒及此,雨桐驀地全身一顫,她抓住梳妝檀邊緣,十指用力到泛白。
為什麼她總想要利用他的溫柔?他真的喜歡她嗎?真的愛她嗎?還是同情強過了喜歡,報恩強過了愛?
他對她,真的如璇璇所說,是愛著她的嗎?
或者,其實不是……
叮咚!
門鈴聲響起,她嚇了一跳,茫然片刻後,忽地轉身沖出去。
打開門,門外站著的竟是溫徹卓然挺拔的身影,他注視著她,嘴角漾著好溫暖的笑。
她心髒猛烈撞擊,差點站不穩身子。
「你、你回來了。」她七手八腳地開門,嗓音顫抖。「你真的回來了。」
「妳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進了門,仔細打量她。「妳沒好好休息嗎?該不會整天都在胡思亂想吧?」
「我……我沒有啊。」她急忙否認,強拉出一抹笑。
他沒傻到上當,眼底掠過一絲心疼。「吃過飯沒?肚子餓嗎?」
「餓?」雨桐茫然,一時彷佛抓不著這個字的涵義,然後,她隨地一震。「糟糕!我居然忘了煮飯。唉,我在搞什麼?」她不滿地叨念自己,匆匆旋身。「你等等,徹,我馬上去準備──」
「不用了。」他拉住她。「我們今晚出去吃。」
「出去吃?」她愣了愣。「去哪兒?」
「妳跟我來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眨眨眼,拉著她就往外走。
五月天,夜風不冷不熱,拂過面來,讓人一陣心曠神怡。
溫徹決定不開車,牽著雨桐走出社區大門,走上鋪著紅磚的人行道。
路口,一戶人家的院落栽了株油桐樹,迎風曳落一朵朵白色花瓣,似雪花,在空中優雅回旋。
溫徹停下來,攬著雨桐靜靜欣賞路邊偶然出現的好風光。
「這叫五月雪。」他柔聲低語。「妳知道嗎?」
「是油桐花嗎?」她好奇地望向他。
「嗯,是油桐花,是屬于妳的花。」他微微地笑,蹲,拾起一朵美麗的花蕊,別在她發際。「別看這油桐花讓風一吹,便飄落滿地,好像很脆弱的樣子,其實她很堅強的,在台灣各地都能生長。到桃竹苗一帶往山上一瞧,一團一團的全讓白色雪花給佔領。」
雨桐怔怔地望著丈夫。「你的意思是──」
「並不是會隨風飄落的花就是不堅強的。」他溫聲道,緊握了握她的手。「我們人生在這世上,總有遇到困境的時候,總有不快樂的時候,不要一個人悶在心底,說出來並不表示妳很軟弱。」
她懂了。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向他求救,他不會因此瞧不起她。
她眨眨眼,鼻尖淡淡地泛酸。
「妳喜歡油桐花嗎?」他問。
「嗯。」她點頭。「喜歡。」
「我也喜歡。」他輕輕地一笑,眼底盛滿的柔情蜜意幾乎溺死她。「走吧。」拉了拉她的手。
她毫無異議,發際簪著一朵白色桐花,與他手牽著手走在星空下的街道。
她原以為,他會帶她到附近某家高級餐廳,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享受恬馨的氣氛。
沒想到,他領著她轉了個彎,直直往熱鬧的夜市走去。
「就是這里嗎?」夾在一攤攤櫛比鱗次的小販間,她有些不知所以的錯愕。
「就是這里喔。」他似乎覺得她的表情很有趣,嘴角勾起笑。
「可是──」
「是我年輕時候的夢想。」他解釋。「我從念大學的時候,就一直希望有一天能這樣。」
「怎樣?」
「帶我最心愛的女人來逛夜市。」
「嗄?」她呆然。這算什麼夢想?
他搔搔頭,彷佛也感到不好意思,笑得更大聲了。「我記得以前跟妳說過,我爸媽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就死了,之後都是我到處打工,賺生活費養我妹和我自己。」
「嗯,我知道。」雨桐點頭。
在嫁給他之前,她就知道他家境並不富裕,當時他向她求婚,也曾再三說明他一時還供不起她過以前習慣的生活。
他很怕委屈了她,卻不明白她根本對從前的奢華毫不留戀──
「我念大學的時候,同學們都忙著玩社團、談戀愛,只有我天天忙著賺錢。那時我經常在夜市買東西吃,每次看到同學們雙雙對對,又玩又吃,我就忍不住羨慕。」
「所以你就想,哪天交了女朋友,就帶她一起來逛夜市。」她聰慧地猜測。
「沒錯。」溫徹臉微熱。「很無聊吧?大男生就是這樣,老是想些有的沒的事。」
「不會啊。」雨桐搖頭,唇角淡淡的,飛上一抹羞澀。
其實她也作過類似的夢。念書的時候,看著別的女同學跟男生約會,听她們談約會時的趣聞糗事,她總是羨慕不已。
她從沒經歷過那種校園的純純之戀,接近她的男人總是別有用心。
「哪,要不要試試『棺材板』?」經過一家小吃攤前,他忽然問她。
「棺材板?」她愕然。多不吉利的名字啊!「是吃的東西嗎?」
「當然。」他呵呵笑。「而且很好吃呢。」
他轉向小吃攤老板,點了兩份棺材板,老板將厚片吐司烤過切邊,丟到油鍋中炸,起鍋後將吐司中間挖空,填入玉米、青豆、雞肉及濃濃的女乃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