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貌美愛如花(上) 第6頁

他那張玉臉因失血過多而顯得剔透如晶石,眉眼間仍有一絲殘存的憔悴,身上的銀白衣袍經過這幾日的顛沛流離受傷也髒破了些許,可盡避如此,膝坐在地,單手烤雞的計環瑯依然氣質英朗尊貴,宛似自清風中踏月翩翩而來的如玉公子……

真好吃……呃,不是,是真好看啊!

「死不了。」可惜如玉公子嘴巴太賤,咳,如劍。

「喔。」她點點頭,隨即咧嘴一笑。「真好。」

這算哪門子回答?

不過計環瑯看著她笑咪咪的小模樣,心情不覺又好了大半,大方地揚聲喚道︰「還呆在那里做甚?」

她渾圓杏眼睜大,又驚又喜地邁動著小短腿奔向他……手中的烤野雞,止不住殷勤熱切地發問起來。

「熟了嗎?熟了嗎?翅膀熟了嗎?腿呢腿呢?美人哥哥,你有沒有在它肚子里面塞口蘑?塞了口蘑烤起來可好吃了!」

听著她吱吱喳喳如雀鳥興奮叨念著,計環瑯眉眼間有著一絲自己全然未察覺的包容和愉悅,偏嘴上還是不肯饒人。「我平生烤過的野雞比你吃過的草葉子還多,還需要你來教我?」

「嗯嗯。」她快樂地猛點頭,「美人哥哥肯定干什麼都頂頂厲害。」

「哥哥前頭不許再加那兩個字。」他一瞪眼。「等會兒半口都不分你。」

「為什麼呀?美人——」她小手忙搗住了自己的嘴巴,「晤。」

「乖。」他滿意地撕下一只皮焦肉女敕油香四溢的野雞腿給她。

「謝謝美人哥哥!」她抖著小手接過,歡呼。

「嘖,」他臉又黑了。「臭小表,白疼你了。」

容如花嘴里叼著香噴噴的烤野雞腿,仰頭對著他憨然傻笑。

「吃得滿嘴都是油,丑死了。」他嘴上嫌惡,卻忍不住用袖子內里替她擦擦油光水亮的小嘴。

「謝謝……」她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慢些吃。」他盯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想笑又沒來由覺得有一絲心疼。「你這是幾頓沒吃上肉了?」

她一頓,大眼楮里有一霎的黯然,隨即有些害羞地放慢了動作,把剩下一半的油女敕野雞腿小口小口地吃完,最後想舌忝手指頭,又偷偷瞥了他一眼,終究還是忍痛作罷。

好好吃,肉真的好好吃啊……

容如花正哂巴著小嘴,回味著方才回蕩唇齒間的絕頂美味,眼前忽然又出現了另外一只油汪汪的野雞腿。

「欸?」她愣了。

「我不喜歡吃雞腿。」計環瑯把那腿子塞進她手里,隨即執起樹枝串上缺了兩只雞腿的烤野雞,優雅斯文地吃將起來。

「……謝謝哥哥。」她低下頭,鼻尖紅紅,語氣有一絲哽咽。

計環瑯默不作聲,半晌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吃!」

計環瑯雖然劍傷嚴重,但拜這副身子骨自幼練武,內外功打下的好底,兼有容如花采來的車輪菜敷療,兩日下來倒也好轉了些許,至少能勉強提氣走上十幾步路,用石子打打野雞野兔填飽肚子什麼的。

容如花總是滿眼崇拜地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熟練地用劍切割獵物,拔雞毛、剝兔皮,架火燒烤,然後快樂地張嘴等喂食。

他恍惚間總有種自己在養寵物,或養女兒的錯覺。

可每當他想擺出堂堂一品冠玉侯的做派來時,看著睜著水汪汪杏眼「嗷嗷待哺」地望著他的小女圭女圭時,還是會繼續默默塞給她吃的。

咳,反正他不愛吃腿。

「美人哥哥,你怎麼會受傷的呀?」

夜里寒,在兩個人卻只有一條小短被的窘境下,計環瑯只得容忍這小女圭女圭窩躺在自己身邊,一同蓋著那輕薄短小老舊得可憐的被子。

雖然一臉不耐煩,可是美少年還是下意識地把被子一角往她小肚肚上掩。

而且不得不說,兩個人擠在一起還真是個保暖的好良方。

就是身邊這只實在太聒噪了——

「……意外。」在寂靜的黑暗夜里,他望著黑壓壓的山壁,有一絲咬牙的回答。

「是有壞人要害你嗎?」身邊的軟軟小女圭女圭一顫,害怕地小小聲問。

他心頭一動,卻也不想當真嚇著她,輕描淡寫地沉聲道︰「小孩兒胡思亂想些什麼?就說了是意外。」

「……哥哥你不要死。」她好一會兒不說話,再開口時已是嗓音不穩,還依稀有鼻音。

「呸呸呸!」他啼笑皆非,忍不住模索著在她額頭上輕拍了一下。「爺還想長命百歲呢!」

「嗯,長命百歲,不要死。」容如花吸吸鼻子,如釋重負地咯咯笑了起來。

「美人哥哥是不會死的。」

「年紀小小瞎愁什麼?也不怕把自己愁老了。」他沒好氣,黑夜中鳳眸卻是笑意微微閃動。

「小九才六歲,才不老。」她先是不服氣,隨即聲音弱了下來︰「我只是,我不想哥哥……跟我姨娘一樣……」

「你姨娘不在世上了?」他心口抽緊了一下。

她沒有回答,但在黑暗中,他依然可以感覺到懷里的小女圭女圭點了點頭,然後漸漸地,他胸口處衣衫有一丁點濕了。

「別哭。」他胸口悶悶,笨拙地低聲勸道。

「小九沒哭。」

「那不準流口水。」

她一楞,昏暗光線中小小臉龐抬起,眼角水光閃閃,小聲辯道︰「小九才沒流口水!」

「髒死了。」他滿面嫌棄地用袖子在她臉上揉了一通,偏偏手勢輕柔得半點說服力也無。

「……對不起。」她心虛了。

「睡!」他揉完後又把她的小腦袋往自己胸口一按。

她挨著少年精瘦的胸膛,明明不偉岸渾厚,卻感到無比地安心。

如果美人哥哥可以一直陪著她就好了。

「美人哥哥……小九真喜歡你。」她睡意濃厚,咕噥著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不害臊。」

但暗暗夜色里,卻有個美少年咧嘴傻笑了。

第三天——

「美人哥哥,小九挖到筍子和口蘑,很好吃很好吃噠!」小矮墩子興沖沖地抱著一堆野菜山蔬跑回山洞,笑呵呵地正找他邀功討好時,忽然被空無一人的山洞懵住了。

人呢?

她懷抱一松,筍子和口蘑野菜滾了個滿地土,笑容僵在了小臉上。

「啊,美人哥哥是去給小九抓野雞去了吧。」她自言自語,又笑了起來,忙蹲下來撿拾一地的山蔬,一只小手余悸猶存地拍拍胸。「一會兒就回來了啦。」

傻小九,瞎怕什麼呢?

——美人哥哥的劍不見了。

眼角余光不自禁掃過石榻,她吞咽著口水,小臉上的笑容有些搖搖欲墜,心不斷地直直向下沉去。

容如花心跳得有些快,快得讓她的手也開始發抖,筍子怎麼撿都撿不好,口蘑也老是從懷兜里掉出來。

「哥哥知道小九喜歡吃肉,是去幫小九找肉了,拿著劍才可以抓到更多啊,哈哈,哈哈。」她小心翼翼地把山蔬放在熄滅了的篝火堆旁,猶在抖動的小手在衣衫上抹了抹,嘴角努力往上揚,很開心的模樣,可掌心還是逐漸汗濕發冷……

容如花在他慣常躺的那張石榻上坐了下來,發呆了很久、很久……

最後她雙手抱膝,默默地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洞口外的光線漸漸偏西,黃昏的霞光斜斜照映進來,那個小小人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角落里,光永遠照不到的地方……

她早就應該習慣的。

計環瑯是匆促間逃離山洞的。

數名刺客循著痕跡追到了附近,他見狀不對,便縱身躍出山洞將人引走,為此甚至不惜再度扯裂了肋下傷口。

提振著一口氣,計環瑯清瘦頎長如玉竹的身子疾穿過重重密林,听著身後追殺的腳步聲越發逼近,他明媚清亮的鳳眸深幽晦暗如黑夜,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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