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珊嘆息,既然人家好意想安慰她,她也不好太隱藏心事。「我是有點生氣,不過更多是失望,他畢竟還是把工作看得比我重要。」她黯然低語,抓起一片烤好的吐司,咬了一口。
「他工作一直很忙嗎?」
「嗯,他很忙的。他是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伙人,負責公司很多重要客戶,這次是因為客戶公司臨時出事了,所以必須趕回去處理。」
「那也是沒辦法的。」
「我知道。」夢珊又嘆息。她一直知道。「我也不是想要任性,只是……唉,這是我們的蜜月旅行啊……」
「蜜月旅行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男人永遠不明白。」黛西會意地接口,棕眸閃著幽默的光。
「沒錯,就是這樣!」夢珊也笑了,唇角噙著一絲無奈。「有些感覺,真的很難跟男人說明白,而且我們又是很不同的兩個人,我常常忍不住懷疑,我們的婚姻真的會幸福嗎?」
「什麼意思?」
「他熱愛工作,我卻只把工作當成糊口的飯碗,他做事一板一眼,我卻喜歡興之所至,他愛干淨,我卻……唉,他還沒機會看我平常在家里的樣子,我怕他可能會嚇一跳。」說到這兒,夢珊不禁窘迫地伸手蒙面。
「你不喜歡做家事嗎?」
「超討厭的,討厭透了!」她覺得把時間耗在整理家務上簡直是浪費生命。
「那你前兩天怎麼還會纏著我教你做菜?」黛西不解。
「因為我想……我想總得學會一些些。」她臉頰赧熱。「我還是想親手做點東西給他吃,我知道他一定會期待。」
黛西沒接腔,看著她溫暖地笑。
她明白那笑容的意味,自嘲地一攤雙手。「好吧,被你看透了,我雖然討厭家務,不會烹飪,但我想討好他,想親手喂他自己煮的東西,讓他開心。」
「你很愛他。」黛西柔聲評論。
「對,我是愛他。」如果不愛他,就不會放棄單身女郎的自由,答應嫁給他了。「我想,說不定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對他一見鍾情了。」她夢幻地微笑。
那個夜晚,當他與自己視線糾纏時,她便有預感也許會和他纏上一輩子。
「呵呵~~」見她心情變好,黛西放心了,站起身。「你慢慢吃吧!」
「嗯。」夢珊點頭,一面吃早餐,一面若有所思地凝視黛西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
黛西是單純的家庭主婦,生活便是丈夫和孩子,這樣將全副精力都放在一個家里不知是什麼感覺?她不曾怨過嗎?不曾感到一絲絲遺憾?婚姻,值得她如此犧牲自我嗎?
一念及此,夢珊驀地揚聲喊︰「黛西!」
「什麼事?」她回眸。
夢珊遲疑,滿腔復雜感觸,好片刻才開口。「你今天有空嗎?」
「有啊!你想去哪兒玩?我可以開車載你去。」
「不,我是想再跟你學幾道私房菜,你願意教我嗎?」
「當然!」
***bbs.***bbs.***bbs.***
深夜,關友和仍在公司會議室里,領著幾位員工,和客戶公司的主管開一場馬拉松會議。
這次客戶公司捅出的樓子很大,不但讓主管機關查出有內線交易嫌疑,並且懷疑公司財務報表不實,欺騙投資大眾,涉及背信及詐欺。
內線交易姑且不論,那是客戶公司自己的事,但財務報表被懷疑不實,關友和這位負責認證的會計師以及整個事務所就月兌不了責任了。
這兩天,他幾乎不曾休息,一直待在辦公室里稽核查帳,試圖找出疏漏之處。
「我早告訴過你了!是主管機關誤會了,他們想辦人,便隨便找我們開刀。」
客戶公司的主管氣沖沖地解釋。
如果不是他們投資手段不光明,會被主管機關盯上嗎?
必友和不想反駁客戶,反正他只負責審計的部分,絕不能落人口實,說事務所為了賺錢,不惜和客戶勾結,做假帳。
「這兩天我仔細看過了,報表的部分應該沒問題。」他漠然低語,合上文件。
「我會去向檢調單位解釋。」
「是嗎?那就謝謝你了!」客戶松了一口氣。「唉,你要是再早一點回來就好了,事情說不定不會鬧到這地步,雖然你要去度蜜月也沒辦法,不過……」
「我知道,抱歉。」關友和很明白客戶的懊惱,他對自己事發時不能及時在場處理,以至于公司形象受損,也很自責。「這部分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完善的,可是其它部分,我們就幫不了貴公司了。」
「那也沒辦法。」對方苦笑。
必友和點頭,正想轉頭交代手下人任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接起電話。
「喂。」
「友和嗎?我是夢珊,我現在在桃園機場。」
「你回來啦?」關友和一驚,瞥了眼手表,已經晚上十點多,他揉了揉沉重的眼皮,一時有些恍惚。「你是今天的班機回來嗎?」今天幾號了?
「我改了機票,提早一天回來。」
「喔。」他茫然,想起之前兩人不歡而散,心下有些復雜。「你要我去機場接你嗎?」
「你可以嗎?」
「恐怕不方便。」他搖搖頭,「我這邊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是嗎?好,我自己回去。」
是他的錯覺嗎?還是她的口氣真的變得冷漠?
必友和蹙眉,放下手機,他現在已經顧不得安撫新婚妻子的心情,公司的危機必須優先處理。
送走客戶主管,他跟幾個員工繼續留下來加班,整理出一份詳細的報告書,過了十二點,一個女同事見他一顆頭恍恍惚惚地點來點去,眼皮重得快撐不住,忍不莊關懷地勸他先回家。
「關sir,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再這麼下去身體會搞壞的。」
「不行,我們一定要在明天早上以前完成這份報告。」這是他定下的最後期限。
「剩下的只是細節部分,交給我們就行了。」名喚呂文芳的女同事站起身,堅持推他離開。「關sir,你快回去。」
「文芳……」關友和還想說什麼,呂文芳卻已替他收拾好公文包,強拉著他搭電梯下樓。
「關sir,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呂文芳仰頭望他,看他眼皮下盡是疲倦的陰影,眼神掩不住心疼。「你看起來氣色很差。」
「嗯。」他沒否認。他也覺得自己腦子昏沉沉的,已經用到極限了。
「你這樣子不能開車,我幫你叫計程車。」說著,呂文芳招手叫車。
必友和沒阻止她,站在一旁等著,車子來了,他想開門坐上,卻不知踢到了什麼,整個人絆了—下,差點跌倒。
幸虧呂文芳緊緊抱住他。「關sir,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他勉強牽唇,示意她可以放開他了。
呂文芳卻不放手,仰著臉蛋,迷蒙的眼眸定定瞅著他。
「怎麼了?」他奇怪地問。
她不說話,仍是痴痴地瞧著他,好半晌,忽地踮起腳尖,輕輕地啄吻他的唇。
他倒抽口氣,驚駭地愣在原地,一時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呂文芳紅著瞼退開。
「晚安,關sir,好好休息!」匆匆拋下一句後,她害羞地轉身逃開。
他茫然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一道冰冷的嗓音在他身後揚起——
「你說要留在公司里加班,原來是跟女人在一起。」
是夢珊?
他驀地轉身,眼底映入嬌妻清新的倩影。相對于他的疲憊不堪,她顯得精神奕奕,氣色紅潤,絲毫不見憔悴。
看來沒有他,她一個人也玩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