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商清遠仍舊沒說話,她也不惱,親自站了起來,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動作溫柔,態度誠懇。
「嗯。」沒有拒絕妻子的討好,商清遠接過茶杯,飲完了那杯茶,臉上神色稍霽,看得出來怒氣已經平息了不少。
「侯爺……」見他那模樣,簡氏知道他的怒氣已經平息,于是她大著膽子握住了他那厚實的大掌,猶豫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這去泉山寺祈福的事可否等過些日子再……」
「這事就照我說的辦。」
「可是……可是雪兒的婚事也得我在家操辦啊。」平常時候倒也沒什麼,反正以她的身份,就算真的到了佛門淨地也吃不了什麼苦。
可她不甘心,如今商飛雪就要出嫁了,若自己這時候被支開,以後再想找機會壓制商飛雪可就難了。
畢竟往後回門,商飛雪可就不是侯府庶女,而是瀧陽王側妃了。
「先前不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讓底下人操心,你就先去泉山寺清修兩日,等到雪兒成親前一日再回府。」商清遠冷著聲說。
多年夫妻,他自然清楚妻子心里頭在盤算什麼,但他平常能隨著她,這回可不能任由她壞了自己的大計。
商飛雪一定要嫁入瀧陽王府,還得替他找著那樣東西,否則的話,他這幾年的心血便可能全部付諸流水。
第1章(2)
「王爺就不怕她有二心?」眼見商清遠心意已決,簡氏便盤算著至少在他面前說些商飛雪的壞話,不願讓商飛雪好過。
「繼續說。」
「雪兒從小就是個倔強性子,當初妾身要發賣靜姨娘時,若非她怎麼也不肯離開她姨娘的身邊,侯爺又怎會一氣之下連同她一起賣了。」簡氏表面上嘆了口氣,可實際上一點心疼也沒有。
侯府里一向陰盛陽衰,侯爺有二子六女,兩個兒子都是她這個正室所生,前頭兩個嫡女也嫁得好,所以侯爺待她特別寬容,其他幾個姨娘通房生的庶女們對侯爺來說並不希罕,所以當年發賣靜姨娘的時候,侯爺見商飛雪死命巴著靜姨娘,內心不喜,索性全打發出府了。
這幾年,只怕那母女倆的日子也不平順,苦頭沒少吃過,她可听魯嬤嬤說了,在侯爺打定主意要接回商飛雪不久前,靜姨娘才剛因為貧病交加死去沒多久。
且這回要不是侯府以勢壓人,逼得卓家還了賣身契,這商飛雪如今還是個低賤丫鬟,日子過得不曉得有多苦呢。
想到這,她便覺得商飛雪指不定有多恨她,只怕連她的親爹也一並恨了,這樣一個人可能幫襯著侯府嗎?
不,這商飛雪肯定是挾帶恨意回府的,所以她得多提點侯爺,免得侯爺被商飛雪給騙得團團轉。
聞言,商清遠懶洋洋地抬眼睨了妻子一眼,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這點心思在我面前就不必了吧。」
「侯爺說什麼呢,妾身這麼說可不是有私心,咱們十幾年的夫妻了,有些事自然該提醒一下侯爺,妾身瞧那四丫頭的心思當真不簡單,只怕她和咱們怎麼也不能一條心呢。」
「你就消停些,對她我自有主意。」
見商清遠沒有真生氣,簡氏這次可不打算隱忍,接著說︰「現如今那丫頭可是要攀高枝的,一旦讓她在王府里頭站穩了,難保不會反過頭來咬咱們一口,咱們怎能不先防範。」
「哼,想咬我也得她有那個命。」商清遠冷哼一聲。
對他來說兒女都是工具,況且商飛雪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庶女,他從來對這女兒不曾有過什麼慈愛之心。
今兒個他之所以維護商飛雪,自然是因為她對他還有用處,否則這樣的庶女就是被嫡母打死了,也不過是于侯府名聲有礙罷了,他壓根不會出面,再說這商飛雪的性子無論是不是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乖巧都無妨,他自有法子拿捏住她。
「侯爺這意思是……」畢竟是夫妻,听到這番話,簡氏的心思倒是轉了起來,想來這商飛雪的確只是侯爺手中的棋子,她心中的憤憤不平因而平息不少。
「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只要記得,無論四丫頭多有能耐,但她的命始終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可是……」簡氏到底對商飛雪即將嫁進王府心有忌憚,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沒什麼可是的,你去洗漱安置吧,明兒個還要早起,我等等便讓秦總管安排你去泉山寺的一應事宜。」
饒是心中還有滿肚子的話要說,可一見丈夫那冷下來的神色,簡氏也知道何時該做個安靜無聲的女人,于是她微一福身,便去喚丫鬟進來伺候。
商清遠闔上了雙目,習慣性地把玩他向來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若真如妻子想說的,四丫頭是裝乖挑弄他和妻子之間的感情也不要緊,這樣的伎倆他哪里會看在眼底。
對他來說,只要四丫頭嫁進瀧陽王府之後能听話便罷,當然,若她不肯乖乖做棋子,那他也是隨時可以舍棄她的。
在主屋那耗了近兩個時辰,商飛雪離開主屋往自己住的院子走,此時天幕早已成了一片漆黑,她一個人提著燈、就著星光緩步走著。
她以前沒有丫鬟伺候,如今也不習慣,再者這府里壓根沒有她能信任的人,是以她剛回府便直接拒絕了簡氏送過來的人,簡氏倒也有心為難她,連做個表面功夫都沒有便應好,之後除了出門會有丫鬟伺候做給別人看外,平時只讓魯嬤嬤來轉轉,剩下的便是送飯打掃的粗使丫頭,以及守夜卻常不見蹤影的婆子。
但沒關系,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
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商飛雪臉色沉凝,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
她成功給簡氏添堵,還讓簡氏這幾天都不能給她使絆子,照理她應該感到開心,可她的心卻沉甸甸的,感覺不到絲毫喜悅。
……是啊,有什麼好高興的,她找的這點小麻煩根本比不上他們夫妻倆給她惹上的大麻煩。
商飛雪有些乏力的伸手推開房門,現在的她只想倒在床榻,蓋上松軟被子,好好睡上一覺。
這就是她此刻小小的心願。
商飛雪自認所求不多,可偏偏老天爺硬是不肯讓她如願!
罷推開門,恰巧一陣風吹熄了她的燈,接著,在進府之前曾習過武的她,明顯感覺到屋里還有其他人的氣息……而且,是個男人。
偏偏燈熄了,屋里一片漆黑,她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沒有驚慌尖叫,也沒有倉皇離開,商飛雪冷靜地佇立在房外好一會兒,最後決定走進屋里,甚至順手闔上門扉。
侯府防衛向來嚴密,除了府外有守衛站崗,府內亦有守衛輪值,如果房內男人的身手已足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來到她這院子,那麼只怕他的武功比她還高明,甚至在她開口喊人的那一刻就能取她的性命。
再者,那守夜的婆子又不知溜哪去了,她現在是出去比進來危險,所以不是她不怕死,只是聰明的不想加速自己的死期。
商飛雪冷靜地環視四周,這房間她才住上沒幾天,說不上熟悉,幸好燈雖熄了,但眼楮適應黑暗後,她還能就著微弱月光打量屋內的一切。
包何況,來人倒也大膽,完全不閃不避地端坐在屋內的圓桌旁,還好整以暇的享用她出門前沒喝完的那壺茶。
對比她緊繃的一天,這個人悠閑得令人發指。
疲憊會讓一個人的脾氣變大,也會讓一個人的膽子變得很大。
商飛雪毫無顧忌地瞪了那不速之客一眼,接著一言不發地拖著酸痛的雙腿,緩緩來到圓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