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看得震撼卻又情不自禁的專注,在清澈的水流下,她清楚見到他肌肉糾結的大腿……
驀地,水波一蕩,濺出水花,嚇得她從呆愣中回魂,視線飛快地回到他臉上,好險,他仍然是閉著眼的……
「不是進來了?怎麼愣住不動?」薛東堯已敏感察覺到浴房里不只他一人。
他突然開口,讓粉臉漲紅的她心口陡地一緊,「呃,是!」
薛東堯倏地睜開眼,轉過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怎麼是你?我以為是溫總管。」
「他、我、我以後都會、會在這里、伺、伺候爺,溫總管說、說、說要刷刷刷爺的背。」她語無倫次結巴的說。
要命!她喉頭發干,心口發熱,一句話也說不好,一雙明眸則管得緊緊的,絕不敢再往他精壯的身體瞄過去。
他看出她的緊張,刻意轉過頭,背對她,再問,「伺候我……會讓你困擾嗎?」
「怎、怎麼會,我是奴才啊!」她瞪著他寬厚的背。
「我以為有人說我們是朋友。」他淡淡地說。
「不是、那……那是個誤會,你是主子!」
想到那天的事,她就想罵自己雞婆,早知道是他,應該讓他多提幾趟的嘛!
「你是主子,怎麼沒喊人提水?害我誤會你的身份!」最後一句話她是在嘴里嘟嘍的,想到那天她說了一大堆真情至性的話,她就想撞牆。
「崇樂閣是禁區,奴僕很少,我花時間去喊破喉嚨,倒不如自己來,何況主子是人,奴才也是人,不過就提桶水而已,沒什麼。」
他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听來是挺有理,但听在一個已存有成見的人耳里,就覺得刺耳啦。
哼,同樣是人?才怪,奴才是伺候主子的人,主子是讓奴才伺候的人,哪里一樣了?她在心中嘀咕,臭著一張臉,拿起一旁的毛巾,跪坐在他背後,用力的替他刷起背來。
浴房里熱氣氤氳,兩人無語,只剩水流聲與規律的刷背聲,氣氛頓時跌入一片詭異。
「你討厭我?」他突然開口。
她心虛的粉臉一紅,手上的力道更大了,「怎麼可能?奴婢不敢!」
他的背啊……他微微擰眉,苦笑調侃道︰「你晚膳吃了嗎?刷背的力道比溫總管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啊,被發現了!傅沐芸動作一僵,她這會兒確實是使盡吃女乃力氣在刷。
他感覺到她的手勁輕了點,嘴角往上一勾,「還有你身上充滿著不快的氣息,與上回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親切熱絡,截然不同。」說到後來,他的聲音帶了點遺憾。
「奴婢哪敢不快,只是明白了身份而已。」她嘟起唇,那時的她又不知道他就是她的仇人。五年前的那一眼,在他身上早找不到了。
「我與府里的所有奴僕都像家人,你不必刻意分尊卑。」
「習慣了,奴婢就是沒辦法主僕不分。」她倔強的不接受,拜托,他們也算是仇人相見,不分點距離,怎麼當敵人!
她在心中嘀嘀咕咕的,來回刷背的小手不小心踫觸到他堅實的背部,她嚇到縮回了手,天啊,他的背硬邦邦的卻很光滑……等等,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渾身發熱,額際也有水珠滑落,全身香汗淋灕。
薛東堯被她的小手一踫,更是莫名的血脈僨張,「你可以出去了,剩下我自己來就行。」
他聲音有奇怪的喑啞,但她無心探究,因為她雙腳發軟,心跳如擂鼓,渾身發燙,最重要的是,呼吸有點急促困難。
「是,奴婢出去了。」
她急匆匆的走出浴房,背貼著門板,大口大口的吸氣。
好吧,不能怪自己,五年前那一眼,她只與他陰戾的黑眸對上,壓根沒機會再將他的臉看得仔細,更沒想到壞人的臉長得這般俊、連身體也那麼漂亮……
她雙手撫著滾燙的雙頰,哎呀,羞死了!她發春了不成?
「你怎麼出來了?里面太熱了?你臉怎麼那麼紅?」溫鈞單手端了一碗涼湯來,問了一串話。
她連忙解釋是爺要她出來的。但她答得有多心虛,也只有她自己了。
「爺應該在更衣了,你拿這進去等著,爺習慣在浴後喝碗涼湯。」
「是。」
她只好硬著頭皮端著湯又走進去,透過屏風,果真見到他起身,目視可及的池里是水波蕩漾,然後是窸窣的著衣聲。浴池燈火通明,隔著屏風出現他著衣的剪影,她看得臉紅心跳,連忙背過身,不敢再看了。
頭一低,她看著盤里的冰糖蓮子湯,一看就冰冰涼涼,而她全身熱到不行,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沐芸?」
他突然近距離開口,灼熱的鼻息吹上她的額際,她甚至聞到那沐浴後的清爽香味,她嚇了一大跳,端著盤子的手抖震一下,差點沒給摔下去。
好在他反應快,及時的替她抓穩盤子,不然,這碗涼湯準沒了!
但是他溫暖的大手踫貼著她的手,害她的心卜通、卜通的亂撞狂跳,喉頭更是干澀。沒有多想,她一把抽回手,可動作太急又太猛,這回連他也來不及救了,「啷」一聲,好好一碗涼湯就這麼潑濺了一地。
「天啊!早知道,我就把它給喝了……」她跪,看著那些涼湯里的料,懊惱低呼。
他驚愕的看著為了一碗湯哀悼的她,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她才意識到自己竟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好糗,天啊,哪兒有地洞可以鑽?
傅沐芸在崇樂閣里當差算是閑差,薛東堯是個大忙人,常常出門就是一整天,巡茶山、巡鋪子,晚上回來看帳、與主內的溫管事談事。大多時間她只要清潔打掃閣里就行,至于刷背的事,他另外派了一名小廝做了,她覺得有些可惜,呃,不是,是樂于放手。
至于三餐,有一名廚娘固定送進來,她也不必忙。
從表面看來,他這個主子的確是沒得挑剔的,但是,她沒有忘記她千里迢迢來江南的目的,她也不相信一個人會改變得如此徹底,人家不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他現下的溫文模樣肯定只是個假面具而已。
書房里,燈火亮著,薛東堯早已沐浴,本該就寢,卻又移身到書房看帳,就連溫鈞也像鐵人似的,不必睡,在旁陪著。
傅沐芸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著墨,濃濃的睡意已悄悄籠罩她,眼皮沉甸甸的往下掉,她用力撐開,一次又一次,頭愈垂愈低,都快要站著睡著了。
溫鈞的目光移到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注意到主子的目光也往她身上放,似乎在思考什麼。
半晌後,薛東堯放下毛筆,輕聲喚她,「沐芸?沐芸?」
她皺起柳眉,眨了眨快要黏合起來的眼楮,望著微笑看著她的薛東堯,沒多想地回了一個嬌憨的笑,「是,爺。」
瞧她睡意深濃的模樣,他莞爾一笑,「薛家的茶鋪去過嗎?」
她先是停頓了一下,才好像听進他的話,連忙搖頭。
「會駕馬車?」
「會。」
「那明天就這樣,去睡吧。」
她一臉困惑,不明白「就這樣」是怎樣?是一旁的溫鈞提點後,她才明白明天要出車,而且由她駕車。
她被他們趕去睡覺,她當然樂得遵從。
見她揉著眼皮離開書房後,溫鈞開口了,「她是個不錯的姑娘,人美心也美,純真善良,但容易招蜂引蝶。」這是他幾日來的觀察。
「所以,你將她安排在這里?」
「當然,要不,她很快就會被定下來了!」炯然精銳的眸子浮現笑意,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