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饒是文武全才也寡不敵眾,更甭提那些人並非泛泛之輩,薛東堯被打落山崖,身受重傷,因為多處骨折,雖然休養了大半年,但右腿的傷實在太嚴重,走是能走了,可是,腳跛得厲害,武功也沒了,在郁悶沉默了好長一段日子後,個性全變了,從過去的飛揚跋扈變得謙沖和善。
暗沐芸听完後訝異的說不出話來,她這幾天過得心神不寧,就擔心自己見到仇人時,會不小心透露出恨意來,沒想到,她進來的第一天就見到他了!
「咦,沐芸,你要去哪里?」康佳疑惑地看著她突然起身走出馬房。
但她只跟她揮揮手,她這幾天已將薛府里里外外弄熟了,所以她很快的往崇樂閣去,見到之前那兩名侍衛站崗,遲疑了一下,不知自己能不能進去?
康佳跟她說因為崇樂閣里面有太多名貴的茶,還有薛東堯視為寶貝的專研茶室,所以是禁區,除非是被允許可以進入打掃的僕役,否則閑雜人是不能進去的。
算了,上回溫總管帶她進去過一次,也許他們這回也不會擋她……
這麼一想,她便大方走進去,咦,他們還真的沒擋她耶!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溫鈞早跟他們交代了,她是替代杜大娘工作的傅姑娘,可以自由進出。
她連忙走進去,來到雕梁畫棟的側廳,正要步下階梯時,就見到薛東堯,她連忙止步,閃身、貼門、偷瞄,他正跟一名小廝面對面說話,該名小廝看來很激動,不停拭淚。
好啊!被她逮到了,欺負下人!她直直的瞪著他,就是他!因為他的冷酷無情,害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但那雙無情冷眸真的不一樣了,變得好溫和,過去那股張揚的狂妄氣勢也不復見……她柳眉一皺,情況好像跟她想的不同
「這筆錢你先拿回去,買好一點的藥及補品照顧好你娘,等她病好了,你再回來工作。」薛東堯如此說著。
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她、她耳朵壞了吧
「謝謝爺,謝謝爺!」小廝感動得涕泗縱橫。
「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回去吧。」薛東堯拍拍小廝的肩膀,沒想到小廝哭得更凶了!
是她眼花吧!此刻笑得慈善的男子哪是她記憶中那名囂張無情的男人
不行!她受到的震撼太大,只能背著身將自己隱藏在門板後方。
她發現她還沒做好準備,無法坦然面對他,就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要自己別抖了,等待了那麼多年,此刻面對仇人,她竟抖得像風中落葉。
不知過了多久,里頭早已沒了談話聲,她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好,既然確認了目標,她要努力再努力的把他擊倒,她要接近他,她要留在崇樂閣!
暗沐芸微微顫抖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喉頭哽咽,心弦更是繃得緊緊的。
因為這是爹臥病昏迷七日後,第一次清醒,她興奮無比的去把大夫硬是拉來家里看看父親,可是大夫看了卻搖頭,「你想跟你爹說什麼就快說吧,這是‘回光返照’啊。」
什麼叫回光返照?她听不懂,但她看到大夫長嘆一聲的離開了。
案親原本清澈的眸子又變得混濁,原本精神奕奕的神情也在瞬間變得委靡蒼白,甚至微微的喘息起來。
「爹?爹?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我馬上再去把大夫請回來,你等我,你等等我喔……」她急急的又轉身要走,突然,父親略微冰涼的手拉住她的手,她連忙又回身,緊握著父親的手,「我去去就來,真的。」
「不,不用了,爹不……」
「不要亂說話,爹,」她眼眶一紅,「求求你,爹,你會好,一定會好的。」
暗仁淚眼看著他美麗但稚女敕的女兒,「爹……對不起你……」
「沒有,沒有,爹沒有對不起沐芸,爹就快好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強忍著眼眶里的淚不讓它們流出來。
她不哭,她爹會沒事的,所以,她不能哭。
暗仁淒涼一笑,「沐芸,爹不行了……爹、爹好怨……爹沒有守住茶莊……爹……這是爹最大的遺憾,爹沒有臉去見你娘啊,我答應她會把茶莊守住,讓我們的、子子孫孫、子子孫孫……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的……」傅仁愈說愈激動,可聲音低如蚊吶,氣虛而喘。
暗沐芸急急的拭淚,拍撫著父親劇烈高低起伏的胸膛,「行的,行的,爹,只要你的病快好起來,一定可以的。」
「乖……要、要堅強……我、我的……小沐……芸……」傅仁哽咽,他努力的伸出顫抖的手,想再一次的輕拍她的頭,但他的手在未踫到摯愛的女兒時,即無力的跌落床沿。
暗沐芸淚眼瞪視著父親那只垂放在床沿的手,上前緊緊握住它,「爹?爹?」
但爹不理她,爹不張開眼看她,爹……爹的心不再跳了?
她呆呆的將臉頰貼在父親的胸口,突然意識到她只剩一個人了。
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騙人,爹說要陪我一輩子的,嗚嗚……騙人……我只有一個人,我只有一個人了……嗚嗚嗚嗚,不要、爹,我不要一個人……」
她用力的哭、聲嘶力竭的哭喊,一直哭到喉嚨發疼,再也哭不出聲音來。
爹,回來嘛,我會幫你把茶莊再開起來,我會幫你招呼客人,我還會幫你……
她淚眼模糊的在心中與父親對話,但沒有回應啊。
她呆滯的淚眼突然冒出了火花,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薛東堯害的,是他!是他!
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第2章(1)
傅沐芸滿臉是淚的坐起身,她又夢到爹爹過世那天的情景了,一定是白天見到薛東堯的關系,她抹去淚水,不行,她是來找他報仇的,不能被他溫和的表像所騙。
于是天一亮她便跑去找溫鈞,很怕自己再這麼閑下去會被趕出薛家,這樣她的苦心不都白費?哪知找了半天卻听康佳說溫鈞跟薛東堯騎馬出去巡視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他們終于回來了,「溫總管,請讓我入閣做事吧,我天生勞碌命,閑不來的!」
溫鈞沉默地看著她許久,似乎在盤算什麼。
又來了,他那雙像是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又定定的看著她,就在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時,他開金口了,「我知道了,這會兒,主子應該回房沐浴,需要一個丫頭伺候——」
「洗澡還要人伺候?」或許對他的反感,她忍不住的插話。
「只是負責刷背,小丫頭思想邪了,想哪兒去?」他濃眉一挑。
她粉臉漲紅,囁嚅的道︰「沒想哪兒去。」只是,對他有仇而已。
「浴池與爺的房間是相連的,你還杵在這里干啥?」他又問。
她忙應了聲是,趕忙往崇樂閣跑去。
這里真的很大,她找了一下,很快找到薛東堯的寢臥,再順著相通的長廊走,推門而入,果真就是浴池間。
嘖!餅得可真奢華!她忿忿不平的走進煙霧彌漫的浴池,隨即緊急煞住腳步。
怎麼薛東堯已經光溜溜的在池子里了?他綁辮的長發已松散開來,頭往後仰躺靠在池邊,眼楮是閉上的。
她放輕腳步走向他,池子兩旁的送水口熱水緩緩流下,潺潺的流水聲成功的掩去了她的腳步聲。
她咬牙切齒的瞪著那張俊美無瑕的臉孔,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替我爹報仇的,瞧,老天爺已經看不下去先處罰了你這惡人!
她直覺的想看他的跛腳,但視線接觸到他的身子時,滿腔的義憤填膺突然消失,她倏地瞪大眼,目光像是有自我意識,無法控制的從他結實的胸膛緩緩移動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