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守則 第11頁

「大夫,麻煩你了。」秦嘯日頷首。

「少主言重,老夫這就回去開藥。」

「平總管,派人送老大夫回去,順道抓藥。」

「是。」此時,床榻上的男人逐漸蘇醒,嘴里發出沉濃不清的囈語,引得房內眾人紛紛往床上的方向看去。

「爹?」莫璃連忙來到床邊。「爹,您還好嗎?」

「……」莫昆緩緩睜開眼,看見眼前憂心忡忡的人,猝然彈坐起身,激切地抓住對方雙肩。

「言兒!版訴爹,你還活得好好的,你沒有生病,沒有喪事!版訴爹,你的死只是爹的一場惡夢──」他話語一頓,狠狠刮了自己一個耳光。

「爹?!」莫璃驚呼。

莫昆胡下的雙唇慰然而笑,似是松了一口氣,抓著莫璃的手勁也輕了些。

「對,我會疼……是惡夢沒錯……莫言沒死,還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老糊涂了。言兒,沒事,咱們準備去練武場練劍吧。」他下床著衣。

莫昆此話一出,在場聞者均變了臉色,尤其是莫璃,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所听見的,措手不及的驚愕,讓她霎時僵在原地。

「爹……」將她認成了莫言哥哥,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呀?!

「莫師父?」秦嘯日若有所思,語帶試探。

莫璃算是習武之人,慣作褲裝打扮,長發也簡單地梳于腦後扎成一束,乍看之下確實有點像個英氣勃發的小少年,不過,莫師父不至于……

「少主?」莫昆訝然,回頭一看,連忙恭敬揖身。「您怎在屬下房里?屬下有失遠迎。」

嗯,是那個腦袋像石頭、心思像鐵板的莫師父沒錯,但……

「她是莫璃,你的‘女兒’。」秦嘯日特意加重「女兒」兩字,尚不願作其他揣想。

「莫璃?」莫昆搖首。「少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屬下只有一個兒子莫言,沒有女兒,他是莫言。」

此話再出,詫異的眾人均深知事態嚴重了,不禁面面相覷;秦嘯日則是一語不發,注視著臉色慘白如紙的莫璃。

被父親點名的「莫言」,此刻涌上心頭的,除了無法置信的怔愕外,還有一陣仿佛挨了悶棍的難言痛楚,教她扎扎實實地痛著。

屬下只有一個兒子莫言,沒有女兒。

沒有女兒……

怎麼會這樣呢?平順憂心地推推老大夫上前。

「大夫,麻煩你再去看看莫護師吧。」這可怎麼是好,莫護師怎會連自己的女兒莫璃,都忘得一干二淨了?!

老大夫同樣是一臉凝重,再度踅回床畔,凝神替莫昆把脈。

「大夫?怎麼你也在我房里?」莫昆不禁費解,濃眉一擰。「我怎麼了嗎?」

「莫護師,半個時辰前你突然昏厥,你不記得了?」平順搶著問,他問的,也是在場眾人急欲探知的。

「昏厥?」

「是呀,你昏厥前在做啥事,也不記得了嗎?」

「當然記得,我將墨劍與紫垣軟劍交予莫言。」

莫璃心頭一顫,那……那是四年前的事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護師脈象稍微虛弱,但並無異常。」老大夫道,心中有了盤算。

「廢話,我又沒病,什麼異常不異常的,你們……」莫昆話語一頓,環視眾人發現他們臉上的驚攝,眉頭不安地漸攏,迭步後退。

「莫言他……你們別開玩笑,莫言沒死,我的言兒沒死……言兒、言兒?」

他又轉身抓住莫璃雙肩,雙目眥紅地低吼。「你是言兒,不是冒牌貨,你沒有假冒莫言,莫言沒有死,對不對!」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落淚,莫璃緊咬著下唇,心口已在淌血。

「沒錯,爹,我是言兒,我是,我是呀。」

「欸,你明明不──」平順的澄清遭莫璃打斷。

「爹,您身子不適,多歇一會兒,孩兒可以自個兒練劍。」她安撫道。

「莫師父。」秦嘯日一語未竟,就接收到莫璃懇求的目光,這道目光里滿是沉鷙的傷痛與義無反顧的保護,無聲懇求他先別戳破事實,屏息以待著。

于是他溫文一笑,從容續道︰「既然你身體微恙,就听話歇著吧,練劍不急于一時,要是損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其他人都隨我出去,別打擾莫師父安歇。」

見最信任的主子並沒有反駁他的話,莫昆絞擰的眉心總算一舒。

「謝少主關心。」他又朝秦嘯日一個抱拳揖身,忠僕該有的禮數都不失。

屋外──

「大夫,我爹他……」莫璃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擔心莫昆的情況,一到外頭便迫不及待問。

「不瞞你說,莫護師悲傷過度,拒絕接受喪子事實,看樣子是患了失心瘋。」

「失心瘋?怎麼會這樣……我爹能不能治愈?要花多少時間?他會不會再想起我?」她連聲急問。

「你莫慌,此等病癥乃因七情郁結而起,可大可小,可久可短,只要病患自己釋懷了,不藥而愈也不無可能。莫護師的情況還得觀察些時日,你們先別刺激他,老夫會開帖安神舒心的藥方讓他按時服用,再看看有無起色。」

「好的,謝謝大夫……」只能先這樣了。

目送走老大夫後,莫璃轉身來到門扉前,只手模著冰涼的門板,想起方才父親那種失而復得的眼神,清淚又無法遏止地溢出眼眶。

「那不是爹給璃兒的眼神,可是卻好溫暖……」

「璃兒。」在她身後的秦嘯日,笑容隱去,深邃黑眸閃過復雜幽光。

「嘯日哥哥,我沒事。」

秦嘯日不語,只是靜靜陪在她身邊。

這回,該怎麼止住她的淚?

璃兒與莫師父的親情,他無能為力插手,他突然深深覺得,看似能呼風喚雨的自己,實則一無是處。

第五章

偌大的練武場上,一道藏青色的削瘦少年身影,正在勤練劍法。

其手持通體黑沉的墨劍,使劍刃于空中刺、斬、回、劃,剛穩與陰柔並濟,武打身形快得令人目不暇給,揮劍聲咻咻劃過。

匡鏘!

突然,突兀的踫擊聲在場中響起,來自于少年一個旋身拋接的動作間,不小心失手讓墨劍落了地。

少年站直身軀,微喘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劍,清朗眉頭不禁因懊惱微攏。

又失手了……

「與敵相搏之時,容得你失手嗎?」

場邊,傳來莫昆沉凜的嗓音,他一直在旁觀看少年練劍,態度雖然嚴苛不苟,卻是最能引導弟子進步的嚴師。

「不容。」少年轉身,面朝莫昆,斂容回答。

「一次都不容,遑論你再三失手!」莫昆斥道。

場邊尚有十來名一字排開的少年,都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年紀與場中人相差無幾,均是受招募進入秦府學武,終生保護秦家安危的見習護師。剛入府不久的他們,都已深知莫昆訓練弟子的嚴厲,連對親生兒子莫言也不例外,比起他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譬如現在,時近傍晚,他們已經結束一天的訓練,等著吃晚膳,莫昆還要莫言接著練劍,而莫言連抗拒的神色都沒有,始終虛心討教。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莫言生來就要被訓練為秦家少主的貼身護衛,莫昆對他要求特別嚴格,自是理所當然。

可是大伙兒不明說也看得出來,莫言的體力幾乎到達極限了,在這種情況下練劍,身手敏捷度不受影響才怪!

「莫、莫師父,言師兄會失手,應當是……餓了。」這群少年中,有個名喚元寶宗的十五歲黑壯男孩,硬著頭皮站出來替莫言說話。

不過元寶宗沒敢說出「累」這個字,上回他說,就被莫師父狠狠吼了一頓,說什麼護師的信念中沒有「累」這個字雲雲,這回他懂得改口,說「餓」總不會有問題了唄,哪個人生來肚子不會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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