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騙我們?」她含著淚問,眼神卻一點也不軟弱。
「這……」能說麼?司徒易頗為難。
「還是應該問,為什麼要聯合其他人騙我們?誰是你的同伙?」孟蘭是個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不笨的。
「這……」說了好麼?
見他支吾其詞,她的眼又紅了,腳一跺,扭身跑開。
「蘭兒!」司徒易見她又落淚了,連忙跨步抓住她的手臂,情急之下喊出她的名。
「放開我!」孟蘭想辦開他的大掌,無奈力氣不如他,索性以粉拳槌向他的堅硬的鐵臂。
靜靜地站著任盂蘭像泄憤般槌打了許久,等她打累了,司徒易才小心翼翼地說話。「別哭,我會負責的,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不希罕你負責!」
「雖然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娶你的!說不定爺肯陪我一起去孟府提親,我的面子就大了些,你也不必怕新郎官不夠體面了。」
「誰要嫁你這呆頭笨驢?」
「抱歉,我不能放!去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了,因為你是爺的未來的媳婦,只能偷偷放在心里喜歡。現在不一樣了,爺有了夫人,我就可以有你。」司徒易一字一句發自肺腑,清朗的眉眼是一片真誠。
原來,他和她都有一樣的情愫,那……
「為什麼還要騙我?」孟蘭幽幽地說道。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
「不是這個!」孟蘭雖氣,卻忍不住嬌喔。
這大塊頭怎麼這麼笨,她哪是在跟他說這個呀!
「不是這個,要不然是哪個?」這個哪個,什麼東西呀?
「為什麼要騙大家你死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你流了多少眼淚……你好可惡、可惡!」說著說著,她聲淚俱下。
司徒易可以想像,善良的孟蘭,看到他就已經哭成這樣了,當初听到他的「死訊」時,一定哭得更淒慘。
思及此,司徒易有點過意不去,很心疼。
「是我不好,別哭啦……」司徒易想伸手拭去她的淚水、想拍拍她的肩膀,卻又不敢再造次。于是,她愈哭,他愈心急、也愈好奇。
「你為什麼要為我流這麼多眼淚?」
「因為……」
司徒易拉長耳朵听。
「告訴我你‘假死’的原因,我才要告訴你。」
他猶豫了會兒,抵擋不了好奇心作祟。「……好吧!不過我目前還不能見光,你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爺又會叫我到涼州去配馬種,我不想去。」
「好,我答應你。」
「我也是到靈州後,爺告訴我才知道的,事情是這樣的……」
兩人找了簇隱密的草叢——
交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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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書房里,只有兩名男子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正確來說,應該是其中一名男子,連講帶演聒聒噪噪說了大半天,另一名始終冷著臉的男子只負責听。
「前夜,這些都是我在姚樺房前听到的。呼!」報告完畢,司徒易喘了口氣。
接下來,書房內是一片沉默。
朔揚天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動,只淡淡地說了句。
「露出馬腳了?」問句,但他的語氣不是疑惑,而是早就肯定。
「爺,下一步該怎麼走?」
朔揚天和司徒易都沒想到,姚樺居然為了撫平自己的恐懼,而做出小人行徑,幸虧只是帖作用不強的毒藥。
這下,佟念禧的存在,真的成了威脅朔揚天性命的原因。
只不過,姚樺不會讓掌控朔家財富的朔揚天出事,她還是需要有個人來替她管理朔家的產業。
頂多,讓朔揚天吃點毒藥、受點傷,然後讓佟念禧離開朔家,不論是朔揚天休離佟念禧、或佟念禧自行離開,姚樺都會是贏家。
「沒有下一步。」朔揚天矜淡答道。
「沒有?」
「讓姚樺活在恐懼里,就是我的目的。」
真可怕,還好他不和爺作對,不然怎麼被嚇死的都不知道!司徒易慶幸地拍拍胸脯。
「可是,爺和夫人都會有危險的呀?」爺都不知不覺吃過毒藥了。
「她沒膽殺人。」姚樺迷信、怕死,還沒有那個膽子敢置人于死。
「是這樣沒錯。」老夫人要殺爺或夫人,早就動手了。司徒易又想了想。「那她會用什麼方法把夫人趕出去?」
跋出去……
朔揚天的腦海里閃過一些畫面,被他捏拳剔除,眼底是冷冽無溫。
「夫君!夫君!」屋外,佟念禧的嗓音隨著跑步愈來愈近。
「糟,躲人!」司徒易沒忘記,自己尚不能見光的「死人身份」,迅速躲到屏風後,像一團面團縮在角落。
「夫君!彤雲要生了!」興奮的佟念禧忘了敲門,提裙沖了進來,告訴朔揚天好消息。
這是她剛才在來書房的路上,從看守馬廄的僕隸口中得知的,她讓僕隸先回馬廄,自己跑來跟朔揚天說。
「我可以去嗎?」她期待的問。
「隨便你。」朔揚天丟下這句話後,便拔身跨步往馬廄奔去,佟念禧也跟著轉出去,正要出門時不小心踢到高起的門檻,差點絆倒——
「小心!」
「叩!」哎唷——
在一聲似曾相識的警告響起時,佟念禧已經扶門穩住身形,她疑惑地轉身環視書房。她好像听到有人說話和一道撞擊聲?
咦,沒人呀?大概是她太緊張听錯了吧!
佟念禧自顧自搖搖頭跑開後,疼得齜牙咧嘴的司徒易一手揉著後腦勺、一手抱著三彩陶瓶,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方才看到佟念禧差點跌倒時,反射性想爬起來出聲警告,卻踫到身後的檜木櫃,櫃上的陶瓶因震動落下,親在他的後腦勺,屏氣凝神護住頭上的上好陶瓶,加上疼得說不出話來,因此才沒被發現。
好險,要是被發現了,他就得多買幾件毛大衣,帶到涼州去穿了!
唉,這陶瓶不愧是質地堅硬、耐磨耐撞的好貨色,它沒碎,他的頭差點碎了。
好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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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晝進人黃昏,從黃昏進人黑夜,馬廄里彌漫著一股低迷的氣氛。
直到彤雲產下渾身濕淋淋的小馬,替母馬接生的人都振奮不已。
第一只小馬的誕生,讓馬廄里傳來歡呼聲,因為有著漂亮紅鬃的馬兒很健康。
第二只小馬的誕生,讓所有人手忙腳亂,因為馬兒太虛弱,微弱的氣息讓人擔憂。
第三只小馬的誕生,讓所有人默然了,因為馬兒一生下來就是死胎。
朔揚天沒有說什麼,拍拍彤雲的頭頸,沒忽略一直蹲在他身旁跟著他一起安撫彤雲、早已淚流滿面卻不敢哭出來的佟念禧,他的黑眸輕斂,拉起她的柔荑離開。
回到寢房,朔揚天坐在桌前,雙手置于桌上,盯著桌上燭火,沒有說話,只有深港的濃眉顯示了他的郁悶。
而佟念禧則無法像他那麼鎮定,愈流愈凶的淚水讓她不停地吸著鼻子,怕抽噎聲打擾到心情不好的他,索性爬上床鋪,躲進被窩里偷偷拭淚。
無奈,夜里,什麼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朔揚天擱在桌上的雙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直到再也受不了,佟念禧令他心絞難忍的啜泣聲,坐上床沿,連人帶被將她抱到腿上,拉下錦被,讓她面對他。
錦被一拉下,看到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俏臉和脖子都悶紅了,朔揚天的心弦仿佛被她的眼淚觸動,原本想對她喝斥的話語,霎時都咽回月復里,只剩下輕沉的嘎聲。
「哭這麼久不累?」
「我也……不想這樣……」她斷斷續續地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