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我是旭引。」他快哭了,一方面是因為找到她,一方面是因為她不認識自己。
「喔……」她覺得這回答有說跟沒說沒兩樣耶。「是說……你們怎麼會眼儷人一樣喚我二爺?」
「二爺,因為你是龔閥二爺。」鞏玉音沉聲道。
「龔閥二爺?」這真是太奇妙了,她明明是姑娘家,怎麼會是二爺?之前儷人的說法她還比較相信,可這些人眼神好認真,像是真把她當成男人看待……「龔閥是什麼地方?」
房旭引聞言,真是欲哭無淚,「儷人沒告訴你?」
「沒。」
他嘆了口氣,瞧婁戰來笑得壞心眼,像是在警告他,儷人大有問題。如今,他當然知道儷人古怪可這事得先擱下。
「算了,失去記憶也是沒法子的事,重要的是,咱們得先去找風華,她很擔心你,要不是她身上有傷,不群強迫她非靜養不可,她恐怕用爬的也要爬來找你。」他柔聲道。
「風華是誰?」從剛剛就听他們提這個人受了重傷。「不群又是誰?」
他抹了抹臉,揚起了招牌笑容,「不急,先回咱們船上,我再好生告訴你。
「可是……」她征詢地看向婁戰來。
「走吧。」婁戰來牽起她。
事有變化,他們注定是不可能置身事外過水上人家的日子,享盡閑雲野鶴的生活。
報閥成立在百年前。據說在百年之前,婁月和弋風兩個皇朝皆屬于曳宿皇朝,而曳宿皇朝世代皆由轉世女王掌朝,直到第十九代時,女王鬧了雙胞,其中之一助婁氏創立了婁月皇朝,成了開朝皇後,而另一個則是助弋氏創立弋風皇朝。
但女王不再是女王,成立了龔閥,以皇商的身分效忠弋風皇帝,卻被要求終身不得出嫁,但可納男寵。
時經百年,龔閥勢力擴張得讓太大,弋風皇帝震攝,不但包辦了食衣住行,還擁有自己的兵馬,成了各國君主爭相招攬的組織,于是被弋風皇帝視為眼中打,就在今年,皇帝設下陷阱,要龔閥大爺龔風華當引路人,護送弋風公主和親婁月。
當代女王擁有五個男寵,龔風華、龔子凜、應思行、左不群和房旭引,每人皆有長才在身,各司其職統領龔閥。
報風華質疑此為弋風皇帝的陰謀,于是將龔家軍撤出,將龔子凜也帶著啟程。
而事情果然如龔風華所想,弋風公主被殺,龔風華成了頭號賺疑,被追殺到鷹真邊緣的石真鎮,身陷流沙而下落不明。
而龔子凜則在豐若城遇上追殺,乘船離去,船卻翻覆亦下落不明。
「我真是罪該萬死,竟不知道你是龔家二爺,竟還……」相太極得知事情始末原由,簡直是羞窘得無臉見人。
「呢……王爺無須在意,因為我也不記得啊。」龔不悔無奈道。
「那日在怒濤江東水脈,听見了你的妻子喊你二爺,我覺得古怪卻沒細思,忘了你也姓龔……只知你的名是子凜,卻不知還有字號為不悔。」
報不悔只能繼續傻笑。這份完整的記憶,總算消除了她的疑惑,卻也讓她不解為何儷人的說詞和事實出入竟那般大。
坐在龔閥樓舫的甲板上用膳,卻獨不見房旭引和儷人,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在聊些什麼。
「要是你的妻子……」
「丫鬟。」一旁的婁戰來沉聲糾正。
「是……真是抱歉,龔閥女王才是不悔的妻子,但我的意思是說,那丫鬢應該沒失憶,為何不向我求救?」說著,相太極還是扼腕極了。
「世局正亂,能不驚擾是最好。」婁戰來淡道。
唯有這一點,他認為儷人處理得當。
「這什麼話?世局再亂,龔閥有恩于觀永,我等豈是知恩不報之人?兩年前觀永水患,可是龔閥二爺冒著風險前來,帶來一船的物資和上萬兩黃金,在水患之時還搶救了至少上百條人命,這恩德……觀永人一輩子不忘。」
婁戰來瞧著相太極的表情十分誠摯,倒是意外,沒想到他竟如此重情重義,把這些事都擱在心底。
「呢……這事就先別提了,吃飯吧。」龔不悔吃得意興闌珊,卻還是勸著他們趕緊用膳。
誰教她腦袋一時之間沒法子裝那麼多事。她現在還混亂著,有許多事待厘清,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怎麼會是女王的二號男寵呢?她明明是個姑娘家,到底是要怎麼娶妻?
這點最懸疑,她很想問房旭引,可又覺得不好問出口,因為實在是跟他不熟。不過……為何她忘了那麼多重要的事,卻唯獨記得和戰來之間的相處片段?
說來她這人也真槽,就算先前听房旭引說了那麼多,心里也沒多大感觸,只因他們在她眼里,頂多算是有點熟悉的陌生人,她呀……還是想和戰來雲游四海。
「只是教人費猜疑的是,你們從婁月回弋風的路上,那無定河不可能有暴風,怎麼會翻船?」相太極至今還是覺得極為不解。
報不悔不由得揚起眉,這事她也听藥材行的小扮說過。確實是如此,就連她也認為那一段水脈是不可能出現暴風的,可是戰來卻篤定說是遇到暴風,唯有這一點和儷人說法相同。
後來,她腦袋有些記憶碎片,隱約發覺船是被火藥炸開的,她問過戰來,但他卻沒有給她答案。
原以為是要追殺戰來的殺手,可如今想想又覺得不對勁。
正付著,听見後頭有腳步聲,她微回頭望去--
「凜,真是對不住,等到了曜見的分坊時,我會差人送上你最愛的燒辣子和炙燒膀子。」房旭引走到甲板,親熱地往她身旁一坐。
報不悔卻不著痕跡地偷偷朝婁戰來貼近。
動作極小,但還是引起了房旭引的注意。
「這人一旦失憶,確實是很沒道理的一件事,仿佛以往討厭的,現在就不討厭了,以往喜歡的,現在就不喜歡了。」他深嘆口氣,有種難以釋懷的傷感。
凜向來和他親近,有什麼煩惱總會找他說,現在卻刻意地離他遠一些……
罷剛他問過儷人不回報的原因,儷人推說是人生地不熟,不敢貿然使用煙彈,就怕引來追兵暗殺,這因素他是能理解,而她說不敢告訴凜她的真實身分,那是因為她失憶,所以也就精簡帶過。
這說法听起來合理,但就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只能先擱著,暗中觀察了。
「討厭的喜歡的,從我失憶之後一切重來,這樣不好嗎?」龔不悔含笑反問。
「是沒什麼不好,只是覺得咱們相處了十幾一年……你小時候又乖又听話,不哭也不鬧,可是一難過就會找我……開心也會找我……」說著,房旭引感性地紅了眼眶,隨即又勾起笑意。「沒關系,人活著才重要。」
報不悔看著他。總覺得他的笑臉好熟悉……想著,她驀地擊掌,「我們的笑臉很像!
「是啊,因為你說最喜歡我的笑臉,你最喜歡人笑起來的模樣!」真不是他要說,只要端出他的招牌笑臉,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柔軟上幾分不可。
她怔怔看著他,「……好像有點印象。」腦海中閃過一張模糊卻愛笑的臉。
「是吧是吧。」听她說有印象,房旭引感動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不住地往她身上靠去,可都還沒踫到,她已經被人拉走。
他順著方向望去,對上婁戰來冷沉的眉眼,教人不寒而果的沉靜魄力,令他愣住。他記憶中的婁戰來總是揚著惰獺邪肆的笑,就算身處質子府,依舊不改那一張笑臉,如今沒有半點笑容,有種無形的霸氣讓他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