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照霆微揚起眉,「既是如此,那就趕緊開藥方。」
「可是……」御醫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報不悔不由得看了御醫一眼,弋照霆以為她擔憂自己的傷勢嚴重,便拉著御醫到外頭談。
兩人一走,她才松了口氣。
「二爺,要不要奴婢差人準備早膳?」
「不了,我吃不下。」她坐起身,模樣疫憊極了。
睡了一覺,腦袋卻像是被弋照霆的行動嚴重干擾著,讓她睡醒了更倦,更怪的是--「好奇怪,宮中是在燒什麼東西嗎?為什麼我好像一直聞到一股燒焦味。」
儷人眼皮一跳,張口欲言,卻終究還是忍住。
看著門口,確定弋照霆不會立刻進門,她才壓低聲響問。「儷人,你能不能幫我跑一趟質子府?」
「可是……」
「就算你是弋照霆的內應,我還是可以相信你吧。」她突然道。
聞言,儷人雙膝立刻跪下,「二爺,我……」
報不悔閉上眼。沒想到不過稍稍試探,她就真承認了。「我不過問那些,我只想知道戰來現在好不好。」
儷人垂眼好半晌才啞聲道。「奴婢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當今的皇上安插進龔閥,可是奴婢從未背叛過龔閥,從未出賣過龔閥,皇上只要奴婢好生伺候著二爺,想辦法接近二爺、保護二爺而已。」
她微張眼。「你還想替他說話?」咋晚听弋照霆說了近一整夜的話,她無法辨別真偽,也不打算細想,不容他左右她的想法。
「不,奴婢只是想說,皇上有些做法也許有失公允,可他都是為了二爺。」
「不要打著為了我的旗幟,盡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我無福消受!」龔不悔不襯地低喝著,「一句話,要不要幫我跑一趟質子府?」
「奴婢……」
「怎麼了,儷人犯了什麼錯,教你發了脾氣?」弋照霆推門而入,唇角禽笑,笑意卻不達眸底。
「皇上,二爺想吃觀永的梅烙,可咱們弋風並不時興梅烙,所以……二爺不開心。」儷人迅速答道。
報不悔表面上不動聲色,卻不解儷人為何編說了,仿佛他們剛剛的時話都不該讓弋照霆知道……這意味著,她對她忠心?
「梅烙……那是什麼樣的東西?」弋照霆問。
「回皇上的話,那是一種包了甜餡,掐成梅花狀,再煎炸而成的一種點心,二爺很喜歡。」儷人比劃著形狀大小。
「那還不簡單,你去告訴御膳房怎麼做,務必要做出子凜喜歡的梅烙。」
她微怔了下,表情隨即恢復尋常,抬眼問著主子。「二爺,還想吃嗎?」
「我……不用了。」儷人那眼神好似要她留下她,別自個兒和弋照霆獨處。
敝了,她剛剛不是還在說弋照霆的好話,如今倒像是把心都偏到她身上了。
「就算不想吃梅烙了,但還是得用膳。儷人,去差御膳房備膳,擺在後花園里。」弋照霆不容置喙道。
儷人聞言,神色道變,可又不便再說什麼,只能欠了欠身,「奴婢遵旨。」
報不悔看著神色有異的儷人,想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余光瞥見弋照霆接近,她立刻起身,「不是要去後花園嗎?」
「是啊,你向來最喜歡待在後花園的清池亭,咱們走吧。」他主動地牽著她的手,力道極大,不像是怕她掙月兌,倒像是藏不住怒氣。
她微吃痛地眯起眼,掙月兌不了也就由著他,但總覺得剛剛他和御醫一道離開之後,就變得有些古怪。
「你可記得你為何最喜歡清池亭?」兩人走出暖房外,他才低聲問著。
「我不記得。」
「因為朕就是在那兒第一次吻了你。」
報不悔眉頭深鎖,不想听見這些,那讓她有種背叛婁戰來似的感覺。別過頭,不想搭理,卻瞥見隔著一座園子的建築像是燒毀了,一片焦黑,還傳出陣陣焦味。
「……那里是哪里?」沒來由的,她的心劇顫著。
這里可是宮中,豈會有建築莫名起火?
弋照霆狀似不在意地看了眼,「質子府啊,你連這兒都給忘了。」
她怔住。質子府?戰來咋兒個不就是待在質子府嗎?而她從咋晚就聞到了陣陣的燒焦味……
「燒了就燒了,朕覺得沒必要再設質子府。」他笑睞著她,眸光卻冰冷刺骨。「如今是朕主持大局,朕說不需要了,質子府就沒必要存在。」
報不悔怔怔看著他。他把話說得漂亮,可她想知道的是--「婁戰來呢?!里頭的其他質子呢?」
逃出去了吧……逃得了吧!難怪剛剛她要儷人到質子府,她卻支吾其詞,原來是質子府已經慘遭祝融吞噬!
「有幾具焦尸,一時之間分辨不出誰是誰,你說呢?」弋照霆笑抹冷鴛的眸。
她暗抽口氣,那笑意教她心底竄起一陣惡寒。
那藏在笑臉底下的殺氣,像是江底暗流,從江面看不出端倪,可一旦誤入,就會被卷入吞噬……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了她和戰來之間的不尋常?
第十三章暗殺(1)
報不悔在夢境中,渾身輕飄飄,沒有半點真實感,唯有胸口的痛真實而尖銳地往深處扎。
不是夢……質子府真的被一把火給燒了。
據說,後來清查,里頭本該有三位質子和六位貼侍,如今找到共九具焦尸,意味著……沒人逃出。
沒人逃出……
「二爺,吃點東西吧。」儷人軟聲勸著。「皇上派人熬的藥,你一口都不喝,怎麼祛除得了腦袋里頭的淤血?」
報不悔倚著床柱,人在魂縹渺,她听得不真切,也不想听得再詳實些,因為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二爺,算是奴婢求你了,就算藥不喝,多少還是吃點東西,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撐不住。」儷人舀了口素粥到她嘴邊,卻見她垂斂長睫,似醒又似寐,像個沒有魂魄的木偶,沒有生氣。「二爺……」
懊怎麼辦?二爺已經好幾天不吃不睡,再這樣下去,身子怎麼撐得住?
「二爺,奴婢去求皇上讓五爺進宮來看你,好不?」她問。
報不悔置若罔聞,表情不變。
「二爺……不要這樣,你和婁皇子本來就交惡,如果不是你失去記億,你們根本不會在一塊,他現在就算……」
「住口!傍我住口。」龔不悔沙啞喝道,空洞失焦的眸染上森冷殺氣。
交惡……那是因為她誤解了他,她沒細想過他身為質子的立場,不知道他尋歡作樂是為掩飾其性……她誤解了他,白白浪費幾年時間,如今更讓他為了她回到宮中而喪命……
「就算二爺為婁皇子的死而痛心,那又如何?」儷人淚眼婆娑地問。
報不悔不解地看著她,不想猜也不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她討厭一再地推敲猜測人心……人心本該純粹,為何變得如此復雜?
這宮中有鬼……那些暗藏禍心的人,不是人!
她再惱再怒,也無法與他杭衡,就算她質問……又能如何?他分明是故意派人縱火,但他承不承認又如何?
悲劇已經造成,追問為什麼,不是太多余了?
「二爺不想報仇嗎?」儷人問。
她水眸才微轉,笑得譏刺,「你不是說,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我好?」
「皇上變了。」
「現在知道太遲了。」
「不遲,二爺要想辦法撐住自己,否則被困在這里,不是教皇上稱心如意?」儷人再舀了口素粥湊近。「二爺……你不為自己想,也得要為龔閥著想,二爺要是倒下了,龔閥該如何是好?龔閥不能無主!」
報不悔唇角動了動,似笑非笑,「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能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