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劇烈演變讓皇上承受了更大的罵名,大家到處傳說皇上不夠仁德、棒打鴛鴦、惡意拆散人間難得的愛侶,還將唐節華與楚秋曉的事改編成戲曲,到處傳唱。
結果唐節華和楚秋曉就這樣被傳成了有情有義的愛侶,慶鈴則是花心的狐狸精,而皇上變成了和慶鈴聯手的暴君……
「什麼?」唐節華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地爆出三個月以來的頭一個笑聲。
「暴、暴君!他們居然說咱們那位仁政愛民、公私分明的皇上……是個暴君!天哪!當初是誰把祁國百姓從先皇那水深火熱的腐敗朝政里帶出來的!不就是咱們那個‘暴君’皇上嗎?虧他們想得到這種詞來形容皇上,也怪不得皇上肯找回我!」唐節華笑得差點沒氣。
听到這兒,他知道自己是用不著再去擔心慶鈴的問題了,因為慶鈴果然如他所料,一發現他這個目標沒了,立刻掉頭找下一個!
三個月來的憂郁在瞬間被司空瑞帶來的好消息一掃而空,他抹抹臉,把剛笑出來的眼淚給擦掉,好不容易才拉回正經的情緒,抬眼望向司空瑞,問道︰「那麼楚小姐呢?她可安好?听你這麼說,想必皇上是不可能另外為她賜婚了吧?」
「這……」司空瑞沒有唐節華那般的好心情,听見好友的問題,他非但笑不出來,一張俊臉上甚至露出更加沉重的表情。
「這什麼?」唐節華的笑容在瞧見司空瑞的凝重表情時瞬間僵住,他扯了扯僵直的唇角,勉強的問︰「司空兄,你倒是回答我啊!楚小姐她到底是……」
原本他以為在百姓的壓力下,皇上應該會收斂之前的怒氣,讓他與楚秋曉完婚,可看司空瑞這副模樣,事情又好似沒那麼簡單。
「事實上,皇上除了命你回京赴職,還要你……迎娶楚小姐,甚至加封了她白荷夫人的名號。」司空瑞越說,面色越是陰沉,與他口中說出來的喜事可謂格格不入,他甚至重重地嘆了一聲,才繼續將口諭說出︰「可是……你要娶的……是楚小姐的牌位!」
話一落,猶如在瞬間將唐節華自仙境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
「你說什麼?」唐節華驀地起身,半副身軀橫過桌面,一把揪住司空瑞的衣領,沉聲喝道︰「司空兄!你說什麼?秋曉她……她死了?」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他還期待著可以回京風光的迎她過門的!難得皇上終于願意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何秋曉卻死了?
「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所以我就不瞞你了。」司空瑞說著又是一聲嘆息,「在你被送到山上之後,皇上便另行賜婚,將楚家千金嫁給其他官員的兒子;結果楚家千金寧死不嫁,最後留了遺書投河自盡。」
其實,楚秋曉自盡身亡的原因,才是引來百姓們埋怨皇上的真正主因。
在百姓看來,楚家千金等于是讓皇上給逼死的,所以才對皇上罵得毫不留情,讓皇上不得不收回成命,承認自己是真的太過意氣用事,遂想好好彌補一下這對苦命鴛鴦。
「至于皇上要我送來的東西,則是楚小姐留給你的。」司空瑞自懷中掏出一封遺書,里頭還夾著一束黑發。
那股柔潤的感覺和淡雅的清香,以及信里娟秀的字跡,唐節華看得一點也不陌生,因為那確確實實是楚秋曉的。
字里行間,一句句宛如亡妻的遺筆,留下的淨是對唐節華的依戀和不舍;盡避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所謂的交心,或許便是如此吧!
舍不得,那是一定有的情緒,而喚唐節華一聲相公,則是楚秋曉這輩子沒來得及實現的心願。
所以她以筆代聲,喚了唐節華相公,自稱為妻,就盼來世有緣再相守……
「秋曉……」唐節華把臉埋在信里,一字一句看得他心酸、也心疼,沒想到在他苦守山上的時候,楚秋曉竟受了這麼多的苦難,那原該是由他來承受的啊!
「是我對不起你……秋曉……」唐節華緊抓著遺書,只差沒扯破了它,一想到那是楚秋曉的遺物,他就感到又愛又恨。
胸口泛出的疼痛如蟲蟻啃蝕,穿透了他的心口,痛得他幾乎無法出聲,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早已被他拋至腦後。
熱淚滾落在信上,浸濕了墨跡,也模糊了唐節華的視線。
他的妻、他的情人啊……
餅去的笑靨尚且歷歷在目,她卻已經拋下他獨赴陰間。
秋曉……
不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不該只有這麼短的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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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辦了個盛大的婚禮,將楚秋曉的牌位迎回唐家大宅,正式完成了這場冥婚;而唐節華對于楚秋曉的忠誠真心,也讓他的花心浪子名號從此被廢,取而代之的,是三不五時上門提親的媒婆。
雖說是娶了個冥妻,但能夠嫁給一個認真負責、又可托付終生的好男人,總是姑娘家們的心願;所以盡避唐節華已說明自己終生不再娶,仍有許多小姐總還抱著一絲希望。
只不過,這位年輕的兵部尚書,卻真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娶回楚秋曉的牌位後,他將全付心力寄情于工作,從此不再踏入花街半步;至于慶鈴丟給他的兒子,他起了「寄秋」一名,多少是為了思念自己的亡妻。
雖說是慶鈴丟下的孩子,但總是自己的血緣,而且楚秋曉也曾說過,不管是哪個姑娘帶孩子上門認親,她都會視如己出。所以唐節華盡心盡力地教導兒子,只是他沒告訴過兒子,說他的生母是不負責的任性慶鈴,反倒說他的娘親是楚秋曉,生前是個才女,死了也讓人傳為美談;只要一有空,他便帶著唐寄秋到河邊去祭祀楚秋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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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內亂、外族談和,再加上家業、孩子,以及對亡妻的思念和不時的清香祭拜……就這麼一過五年,春去秋來、冬去夏至,轉眼間唐寄秋已是個六歲娃兒,而唐節華也從當年祁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成了個穩重謹慎、眸光帶點寂寞的好男人。
入秋時節,唐節華依例帶了兒子來到楚秋曉投河之處。
唐寄秋一見到河便逕自戲起水來;至于唐節華……那粼粼水波只令他惦念起楚秋曉。
「爹!」唐寄秋突然扯開嗓門,大老遠的叫喚望著河面出神的爹親。
原本唐寄秋在與爹親一同拜過娘親後,為了讓爹親可以好好靜一靜,和投河的娘親說說話,他便會跟隨行的僕人到附近轉轉,等黃昏時再回河邊和爹親匯合。
這本是每次來河邊祭拜楚秋曉的習慣,可今天唐寄秋卻打破了慣例,大聲嚷嚷起來,打斷了唐節華的思緒。
帶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僕人,唐寄秋一路順著河岸跑了回來。
「怎麼了?」唐節華當是兒子鬧出了什麼亂子或受了傷,所以一把抱住迎面奔回的兒子,便彎身細細檢查起來。「什麼事讓你嚷嚷成這樣?」確定兒子沒受傷,唐節華才問道。
「爹!這里有廟,廟里有尼姑……」唐寄秋指著下游的方向,一邊喘氣,一邊開心的大嚷著。
「少爺……對不起,是小的沒看好小少爺。」僕人露出為難的表情,低聲歉道︰「小少爺說想放紙船,我就跟著放了,哪曉得一沒注意,小少爺就跑到前邊林子的廟里去,還被廟里的人給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