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回過頭去繼續看書,對于谷月寒全然不予理會。
比月寒盯著雷夕恆寬闊的背部發呆了好半晌,她轉頭望向熱氣騰騰的浴白,接著小心翼翼地月兌下染滿血跡的連身長裙與貼身衣物,然後彎腰掬起一盆水,開始清洗手臂與腳上的污垢和干涸的血漬。
泡沫混入鮮血,慢慢地流入排水孔中,谷月寒怔忡地瞧著血絲流逝,腦海里仍是一片空白,幾乎沒什麼思考能力。
機械化地听從身旁這個陌生男人的囑咐,是她目前腦海里僅剩的念頭,但若要問她為何如此信任雷夕恆,甚至甘願跟著他回家、一起沐浴,這個答案卻是連她也不知曉的。
她忘了原因。
忘了父母身亡的剎那間所領受到的恐懼感,忘了看見雷夕恆的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的念頭。
浸入溫水之中,她抓緊濕透的毛巾輕抹著臉頰,視線仍是膠著在雷夕恆身上。
目前,她只知道那寬闊的黑色背影令她安心。
嘩啦嘩啦的水聲說明谷月寒正在沐浴,雷夕恆忍耐著熱氣與不時潑濺到腳邊的水花,腦子里想的事與醫學知識全然無關,全是谷月寒的身影。
他不懂谷月寒為何會這麼信任他。
不過是剛見面罷了,就算因為驚嚇過度,就常理而言,也應該是昏倒或瘋狂哭喊才對,至于現下的情況,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因為谷月寒一切的反應看起來就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孩。
莫非她在驚嚇過度的同時,也喪失了部分的記憶嗎?若再加上心智年齡的突然退化。
雷夕恆專心于谷月寒的病情分析,倒沒再注意她的行為,直到他感覺身後飄來的幽香。
比月寒啞著嗓子,伸手輕推著雷夕恆的背部。
「怎麼了?」雷夕恆連頭也沒抬,只是徑自盯著書本瞧,盡避他並沒有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給看進眼里,但為了避嫌,他仍舊沒有回頭。
比月寒沒有出聲,只是扯扯雷夕恆的襯衫,好半晌,她見雷夕恆依舊是文風不動,索性繞到他面前。
「你……」看見一雙裹在睡衣里的長腿,雷夕恆才抬起頭,果然瞧見一件淺粉紅的襯衫包裹著谷月寒。
看上頭還有著細致的花紋,雷夕恆心想這八成是四弟雷以秋設計的吧!敝不得跟谷月寒那一臉清秀根本無法配合。
嘆息了一聲,雷夕恆站起身,這才注意到谷月寒的個頭有多麼嬌小。
還淌著水珠的細女敕臉頰透著團熱氣而發紅的桃色調,晶瑩的黑澄眸子閃著霧氣,不知道是哭過了,還是被蒸氣朦朧了眼。
略顯寬松的衣領露出谷月寒縴瘦的頸項,與她自衣袖中露出的一截細致藕臂,讓她看起來更是弱不禁風。
「有什麼事?洗好了的話就走吧!」雷夕恆指指浴室門口,「髒衣服丟外頭就行。」
「不!」谷月寒搖搖頭,張嘴發出今天的第二個單音,她指著雷夕恆身後的浴白,再扯扯他身上染到血跡的襯衫,擺明了是要他進去洗澡。
「我?」雷夕恆挑了下眉,他盯著一臉認真的谷月寒,問道︰「你不是想要我進去洗澡,然後自己待在這兒陪著我吧?」
比月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雷夕恆頭大地瞧著這個心智年齡倒退起碼十歲的女人,心想自己真是找了個大麻煩回來。
「你先出去,我待會兒洗好就出來。」雷夕恆把谷月寒往門外推。
開什麼玩笑!他陪她進來洗澡就已經被兄弟們嘲笑過一回了,再要他跟著下去洗,那票吵死人的兄弟不大大諷刺他一番才有鬼!
「不!」谷月寒死命地抱緊雷夕恆的手臂,「不要!」
「你!」雷夕恆瞪著谷月寒欲哭似的臉龐,再想想她的遭遇,心又軟了下來。
「好吧,那麼你到旁邊去,坐在我剛才坐的椅子上頭。」
比月寒點點頭,乖乖抱著雷夕恆的原文書坐到椅子上頭,自動自發地背對著他,而且還有模有樣地翻起書來。
雷夕恆拿她沒轍,只得從衣架上拿下一件雷家浴室常備的浴袍,換上的衣物,開始清理一身的污濁。
一邊洗澡,雷夕恆還得盯著谷月寒的一舉一動,倒不是擔心她回頭,而是擔心浴室里彌漫的蒸氣會把她給熱昏了。
只見谷月寒隨意地翻著書頁,像在看書,又像在發呆,還不時地張嘴打呵欠,過了沒五分鐘,她的身體開始微微向右傾,終至靠倒在牆壁上。
雷今恆正好離開浴白,瞧見谷月寒動也不動,心想她該不會是熱到昏頭了吧?
匆匆套上浴袍,雷夕恆走到谷月寒身邊,探頭一看,發現她早已經睡著了,只是雙手還抱著書不放,那絞緊的小手仿佛在宣泄她心里的不安。
輕嘆一口氣,雷夕恆知道自己將暫時離不開這個小麻煩了。
輕輕抽走谷月寒手里的書本擱到架上,雷夕恆彎身抱起她,並且盡可能地不驚動到她。
讓她好好睡一覺、好好地休息,也許是到目前為止,對谷月寒來說最好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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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我當你們怎麼進去了那麼久,原來是在洗鴛鴦浴呀?」雷以秋正抱著幾瓶冷飲從廚房里出來,一瞧見抱著谷月寒的雷夕恆,立刻迎上前去,一臉興致勃勃地問︰「我說夕恆呀,你也太心急了吧?虧你平時那麼沉穩冷靜,怎麼今兒個手腳這麼快呢?」
「閉嘴。」雷夕恆瞪了嘻皮笑臉的雷以秋一眼,應道︰「別來吵我,我已經很煩了。」
「這是什麼話嘛!我好意關心你呀!」雷以秋不滿地失聲抱怨︰「真是冷漠的家伙!」
「夠了,以秋,別吵醒了可愛的小姐,要知道她可是剛遭逢了喪親之痛,別在這兒說風涼話。」雷熾湊近雷以秋,一手抽走他懷里的飲料,徑自開瓶喝了起來,「到客廳看電視去吧你!」
「噴、真是的,我不過想讓月寒不再那麼難過罷了,別一副我是壞人的模樣好嗎?」雷以秋抱緊懷里的冷飲,免得再度遭受雷熾的偷襲。
罷整理完廚房的溫仲熙推著一群人往客廳走,「好了,別站在這兒鬧,到客廳沙發上坐吧。」
「不用了,我回房間去。」雷夕恆搖頭,「仲熙,客房收拾好了嗎?」
「這個……」溫仲熙瞄了眼雷夕恆懷里的谷月寒,低聲問道︰「谷小姐會願意自己睡嗎?她現在這麼黏你……」
「難道要我陪著她睡嗎?」雷夕恆閉上嘴,做了個深呼吸,他實在不想發火,但家人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態度總讓他覺得谷月寒好像原本就是雷家一份子似的!
他知道谷月寒是真的很可憐,但是無端被牽連的他呢?就不倒霉了嗎?怎麼就沒人替他想想?一票人心淨向著谷月寒!
「這個好像也不太好。」溫仲熙輕蹙著眉頭,「不然這麼辦吧,反正她現在已經睡著了,等一下應該不會再纏著你,所以今晚我先替她準備客房讓她好好休息,也許過了今天,她的精神狀況會好一點也說不定。」
「就這麼辦吧。」雷夕恆點了點頭,心想總算听到句人話了。
「夕恆,你要丟下月寒?」雷以秋耳尖地听見,半趴在沙發客廳上嚷嚷︰「這麼做不好吧?萬一她半夜醒來找不到人呢?」
「以秋,你跟她很熟是吧?開口閉口月寒月寒的叫,不怕你的老婆生氣?」雷軍丟過去一記嘲笑似的白眼。
「只是叫月寒而已還好吧!」端木凌听見雷軍的話,連忙站出來為心愛的丈夫辯解︰「平常他叫我都叫小凌凌不是嗎?連呢稱都沒取,代表他對谷小姐沒興趣嘛!所以不用擔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