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情人 第12頁

原本,雷夕恆的學業該中斷于此,因為母親並未留下任何遺產給他。

只是幸運的他因為學業成績優良,學校老師舍不得他就此斷送前程,所以出錢讓他念完高中及大學,而他也不負所望地順利完成醫學院課程,從此踏上就醫的道路。

問他為何學醫,只是為了個很單純的原因。

母親在世時,他沒能力照顧好母親,甚至在母親生病時束手無策,所以他學醫。

那個理念讓他學醫的過程一帆風順,就連進醫院實習都鮮少受到前輩們的刁難。好不容易,他撐過了苦日子。

二十八歲那年,當他尚在實習時,在莫斯科的醫院里,他遇到了雷法。

看見那個名字的瞬間,他想起母親交代的遺言。

她想告訴雷法,在她後半段的人生里,因為雷法,所以她的生命再度擁有了希望與價值。

于是他找了機會,向雷法傳遞這個汛息。

只是盡母親所托,沒想過要父子相認,因為對他來說,那些都不重要了。

可是雷法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卻為母親而落淚。

雷法還記得母親,雷夕恆心想,母親也該感到欣慰了吧!

爾後,雷法提出要雷夕恆跟著回到台灣的建議,而他也欣然接受。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這個母親曾經深愛的男人,如今已為疾病所苦,既然當年他無力幫助母親,那麼現在,他或許有機會幫幫母親所愛的男人。

可惜他仍是二度失去親人,雷法的生命走到了終點,他無力救治。

緊跟著,他所負責的病患也因病去世。

那個年紀尚輕的男孩,還有著大好前程與充滿未來可能性……所以,他徹底地失去了信心。

******

「所以,我不再救人。」雷夕恆的聲音听起來頗為落寞,在幽黑的夜里更為駭人。

比月寒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撫模雷夕恆的臉龐,因為他看起來像在泣血。

但是在月光的反射下,她看清了,那蒼白的肌膚上,並無任何一滴眼淚。

再想收回,手已觸上雷夕恆的頰,模起來溫暖而帶些冰涼,或許是夜風的吹拂,讓他失去了些許溫度,但這些,卻遠遠抵不過自身的體溫散發出來的熱度。

「你是在同情我嗎?」雷夕恆笑得酸澀,「還是說,覺得我太過膽小?」

「不!」谷月寒搖了搖頭,「你是……」該說些什麼?她感覺到的雷夕恆,並不是因為膽小怕事而放棄執刀行醫的。

「我?」雷夕恆任由她的細瘦指尖滑過臉龐,留下無痕的溫熱。他笑得苦楚,「我什麼?」

「你太善良。」末了,谷月寒總算理出個頭緒。

「善良?」雷夕恆壓根兒沒想過這名詞竟會用在自個兒身上

「你很難過,沒辦法救人。」谷月寒斷斷續續地訴說著不成句的心情︰「因為難過,不能救……」

她越說、越是心慌,因為成堆的語句堆積在腦海里,而她卻拼不出完整的話語,她努力思考著,卻越說越紊亂。

她心里很明白,雷夕恆之所以無法救人,根本不是因為膽小這種可笑的因素,他只是不忍看見生離死別,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道路。

想出聲安慰,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下意識地,她選上最能表達心情的方法。

在失去語言這份能力的同時,她沒有忘掉淚己還有雙手可以擁抱。

那是最原始的感情表露。

傾身向前,她用顫抖的雙臂環繞上雷夕桓的頸項,如泣的語調不成章地吐露心意︰「你沒錯,沒有錯。」

「不,我想我是錯了,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撞進她發絲之際,他原想逃開的,畢竟他向來討厭與人太過接近、太過親呢,但是在那一瞬間,她的柔弱動搖了他的意志,讓他軟化在她的雙臂環繞下。

聞著她身上的幽香,雷夕恆閉上眼,幽幽訴說︰「我甚至連你都治不好,不是嗎?」

柔細的手臂一緊,她松了雙手。

「我……」谷月寒萬萬沒料到,自己竟也是促使雷夕恆難過的原因之一。

她傷了他!而且,傷得很重。

「不是你的錯!」谷月寒慌張地搖頭,「你救我,沒錯!」

「但是,我醫不好你的心病。」雷夕桓一針見血地應道。「醫生終究還是有束手無策的時刻,因為我永遠無法取代在你生命中最特別的存在……」

當然,他指的是已去世的谷正關與歐靜玲。

不管他花費多大的心思,若病患失去親情與友情的協助,治療效果總會大打折扣。

而現在的谷月寒正是如此,從一言不發到開口說些斷句,她的病情可謂大有起色,但是著與完全康復的狀態一比——

唉!簡直是天與地之別啊!

「對不起,對不起!」豆大的淚珠在谷月寒的眼眶中打轉,「不要難過。」

「別哭,生病的是你、不是我,你道什麼歉?」雷夕恆苦笑,輕撫過她的臉龐、抹去淚痕,柔聲道︰「我知道我沒有辦法代替你的家人,但現在我是你的醫生,就只屬于你一個人的,所以不論有什麼想說、想做的,就告訴我;你可以當我是家人、是朋友,想擺在什麼樣的地位,隨你決定。」

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雷夕恆吐出一口長嘆,頓了下,接著說︰「如果覺得我無法信任,我相信我的家人們也很樂意幫你。」

他那票兄弟們個個巴不得能在這件事當中插上一腳,所以就算沒征得他們的同意,他也敢斷言,兄弟們絕不會對這句話有異議。

「不,我……」谷月寒拼命地搖頭,「我相信你,相信……」

在所有的雷家人當中,她最信任的就是雷夕恆了,否則當初,她怎會在第一眼看見他時,便執意跟著他回到雷家?

她與他,有著一樣的病。

心病是世上最難醫治也最容易醫治的疾病,唯有以心藥為引、溫情為輔,方能得治。

******

「你確定你沒看錯?」雷以秋听著小弟雷柏生繪聲繪影的描述,忍不住再度確認。「真的是夕恆和月寒小親親嗎?」

「真的啦!」雷柏生用力點了點頭,「我口渴想起來倒水喝,結果就看見三哥牽著月寒的手往頂樓走去,起初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所以……」

「所以你就跟上頂樓去了?虧你敢跟上去,萬一是半夜出門活動的那種怎麼辦?」雷軍沒良心地嘲笑道︰「你不是最討厭那玩意兒?」

「你給我閉上嘴,軍。」雷以秋丟過去一記白眼,繼續轉向小弟地問︰「後來呢?」

「然後啊?」雷柏生神秘兮兮地將嗓門壓低,得意地笑了笑,「嘿嘿!你們猜怎麼著?」

「還玩猜謎?當心我打你一頓!」雷軍對著拳頭呵了口氣。

「別鬧了,柏生小親親,來!快點說。」雷以秋一把勾過雷柏生的脖子,「他們倆後來做了什麼樣驚天動地的事情啊?」

「後來啊……」雷柏生表情嚴肅地回答︰「月寒抱住了三哥哦!」

「然後呢?」雷軍听得兩眼發直,他還真不知道雷夕恆那個不喜歡人接近和踫觸的家伙,竟然會讓個女人抱住他!

「然後——」雷柏生蹙起眉頭,想了想,嘆了口氣,「然後就沒啦!」

一句話讓雷以秋和雷軍原本期盼的情緒,一下子掉落谷底。

「什麼叫作‘然後就沒啦’?」雷軍掄起拳頭,想也不想的就往雷柏生腦袋上敲了下去,「那你還說得一副發生了大事的樣子,騙人啊你!」

「誰騙人啦?」雷柏生委屈地避開雷軍的下一波攻擊,「真的就只有這樣而已。但是你不覺得這已經很不尋常了嗎?三哥耶!半夜不睡覺耶!而且他一直很不喜歡月寒纏著他的,卻突然一反常態,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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