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
原本還想吼回去的曾海茵,卻昏了過去,她腦中沒有一點思考能力,只依稀靶覺到範大哥好像接住了她……美國洛杉磯曹世杰壓根兒不知道父親有心髒方面的疾病,若是不注意,一般的心髒病並不容易被發現,除非有誘因或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引起病情發作。此刻父親就躺在加護病房的病床上,他和妹妹曹穎,卻只能在病房外干著急。
三十歲的曹世杰是美國矽谷的科技新貴,資產富足,甚至握有價值美金一、兩億的股票,他平日並不住在家里,而是居住在自己購置的豪宅,事實上當父親在他十八歲那年再娶時,他就已離家獨立了。
有著運動員高壯身型,矯捷的身手,再加上不遜于西方人的深刻五官、瀟灑的調調,不管在東方人或西方人的女性圈子里,皆為吃香,所以他交往過的女友有洋妞,也有像中國女圭女圭般的東方女友,不論哪種類型的女人都為他著迷,也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但熟識他的女人都得知道游戲規則,因為充滿魅力的他一旦被惹毛是非常冷酷及無情的,雖有不怕死的女人試過,可是下場都很難看,對和他過不去及作對的女人,他從來都不客氣。
「曹穎,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問還住在家中的妹妹。
「爸爸就那麼突然的倒下去,」曹穎傷心又不知所措的敘述,「當時我根本抓不住他。」
「我是問你原因!」他有些氣急敗壞。
「我想……」她想到了那封信,爸爸在看了那封信之後表情就非常難看,不一會就突然身體不適而倒地。「我想是因為阿姨走了的緣故。」
「阿姨走了?!」曹世杰和他的繼母一向不親,一來,她到他們家後不久他即離開,二來,她是離婚再嫁,想到她棄自己的女兒不顧,他就對她沒有太好的觀感,可是基于尊重父親,還有小池四歲的妹妹需要一個女性的照顧及陪伴,他還是叫她一聲阿姨,大家和平相處,但若要談什麼深刻的親情,他實在裝不出來。
「她回台灣去了。」她繼而補充。
「她回台灣做什麼?探親還是觀光?」
「哥,我想阿姨……」曹穎和繼母也有著難以突破的距離,她尊敬她、待她有禮,卻從不曾和她有任何深入的交談,培養所謂母女感情,在她的心里她只有一個媽媽,而媽媽在她十三歲那年就死了。「她是要和爸爸離婚。」
「離婚?!」曹世杰不解。
「她可能不回美國了。」
「她為什麼要和爸離婚?一切不都好好的嗎?」
「哥,表面上看起來是都好好的,但實際的狀況和她心里是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二十六歲的曹穎也算成熟的女人了,她在她老爸的美式連鎖餐廳總部管理賬目,時髦、亮麗的她放著千金小姐不做,寧可和爸爸一起工作,極富責任感,也有很多男人追求。
「爸爸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麼?」他追根究底的想找出父親病發的主要原因。
「沒有。」
「難道阿姨……另有男人?」
「目前沒有這方面的風聲。」
「他們不會莫名其妙離婚的,好歹他們也做了十二年的夫妻,爸爸待她不保」曹世杰表情和口氣有點傲然。
「好像……好像是阿姨的前夫突然死了。」曹穎曾听爸爸提過。
「所以她回台灣參加喪禮?」
「哥,阿姨是真的要和爸爸離婚。」她更加明確的說︰「我看了她留給爸爸的信,她說她要和爸爸離婚,沒有任何附帶條件,也不會再回洛杉磯,相關文件請律師寄給她,她沒打算再回來,這樣你清楚了嗎?」
「不清楚。」他冷冷的回答。
「那你是要自己去台灣問阿姨了?」
「台灣……」他沉吟道。
「不然呢?」
「阿姨知道爸爸心髒病發作的事嗎?」
「還沒有通知她,她的聯絡地址和電話只有爸爸才知道,要等爸爸醒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和阿姨那邊的親人幾乎沒有任何互動,即使有人從台灣到美國來探望阿姨,她也只是淡然以對,從不曾把他們當親人。相信她哥哥也一樣,現在才會連找個人都沒有個地址可以下手。
「找人的事交給我。」他下了個決定。
「你要去台灣?!」
「我能不跑這一趟嗎?」他嘲弄的問。
「可是……」
「我可以休長假,而且搞不好事情一、兩天就解決。如果順利的話我會和阿姨一起回來,畢竟爸爸還需要她的陪伴和照料。」曹世杰說話的神情很是篤定。
「如果不順利呢?」曹穎小聲又小心的問。
「你是想暗示什麼?」
「如果阿姨不想回來呢?」
「她最好別忘了她還是老爸的老婆。」他語氣中有著大男人霸道的口吻。
「她要離婚。」她提醒哥哥。
「但她還沒有真的離婚。」他有些火大。「如果她以為自己可以不負任何責任的一走了之,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哥,你的態度……」曹穎有點擔心,生怕會弄巧成拙。「我看……還是我去一趟好了。」
「你留下來陪爸。」曹世杰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告訴爸爸我會把阿姨帶回來,叫他好好養病,我倒要問問她到底憑哪一點要離婚?」
「哥,你不是要去抓犯人,要好好和阿姨談談,她畢竟是我們的長輩,你那脾氣——」「別說了,我自有分寸。」
曾海茵不知道該怎樣來紀念父親,她想念他,多希望他還活著,但每每望著父親的遺照,都在提醒著自己父親已不在人世,再也不會回到她的生命中來。她決定跟範愷沛學做提拉米蘇,她要用這種方式來懷念她的爸爸,讓他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忘了他。
然而,範愷沛知道自己永遠也做不出師父的招牌提拉米蘇,師父曾不經意的透露,他的妻子最愛他做的提拉米蘇,所以他的提拉米蘇里是用「心」、用「感情」、用「思念」、用「愛」而完成的,他的提拉米蘇添加了對前妻的念念不忘,這一點,範愷沛是怎麼也學不到精髓。
他實在很想建議曾海茵真正該學、該修補的是她和她母親之間的關系,但他不敢踫觸這話題,因為即使她不會再昏倒,但肯定會暴跳如雷的翻臉不認人。
看著不銹鋼台面上已準備妥當的材料,曾海茵顯得興致勃勃,以往她從不曾認真的學做甜點,但此刻,她可是以很誠敬的心情打算將它學好。
「範大哥,開始吧!」她催促著他。
範愷沛將原本呈黏土質地的馬士卡彭起土倒在鋼盆內,以橡皮刀攪軟打松,直到呈冰淇淋般的柔軟松綿。
她專心的跟著照做。
接著他將蛋黃以隔水加熱的方式用攪拌器打勻,再持續放入砂糖,攪拌至泛白的乳汁狀,他邊做邊留意一旁的她,發現她非常有做甜點的天份,動作精準且靈活。
「海茵,不錯嘛!」
「當然,你忘了我是誰的女兒———」想到已逝的父親,她突然說不下去。
「加油!」他一句鼓勵轉移她悲傷的情緒。
曾海茵微笑點頭。
範愷沛再以干淨的鋼盆打發鮮女乃油,打至濕性發泡的程度,另打發蛋白,順便加入剩余的細砂糖,打至干性發泡的程度。
「這樣對嗎?」她看著表面呈波浪狀,攪拌器上附著的蛋白呈稜角狀挺直有形的半成品。
「好極了。」他夸了句。
「我是天才嘛!」她開心的笑了。
「真不愧是師父的女兒。」
「看來……我可以接下這家點心屋了,而不會因為爸爸的離開就等著關門。」她不想毀了父親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