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不語。
「平凡人通常能安于平凡的生活,但是——」「她沒什麼不平凡的。」她大聲抗議。
「師母是沒有不平凡,可是她可能比一般女人想得多些,也要得多些。」
「所以她覺得只有一家小小點心屋的男人無法滿足她的虛榮,她十歲的女兒也牽絆不了她,她要更廣寬的世界,她決定找一個更有錢的男人!」當海茵搶接著說。
「你這麼說也不無道理。」
「範大哥,我是年輕,我知道我的想法、觀念、心態會隨年齡增長而改變,但是起碼我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甜蜜的包袱,不要婚姻就離婚,不要孩子轉身就走,沒有人有資格這麼對其他人。」
範愷沛用一種嶄新的目光看向她。
「我真的無法原諒她。」她又補上一句。
「但也別再傷害她。」
「我沒有!」
「你的態度就是如此。」
「當年是她不要我,現在她有什麼資格怪我對她不理不睬?」她很生氣,氣到非常火大的打開了大烤箱的門,完全不去理會才烤到一半的甜點。
「海茵——」他啼笑皆非看著她的舉動。
「這些甜點烤壞了可以重烤、可以重做,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很多事就不是這麼的簡單的了。」她意有所指。範愷沛瑤了搖頭,不得不同意。
「她以為她想當我的媽時就可以隨時回來,如果哪天她又想去過沒有包袱的生活時,我是不是又要被她一腳踢開呢?」她無法再次承受被遺棄的滋味。
「那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他實際的問道。
在發泄完心中的怒氣之後,曾海茵反而突地將事情徹頭徹尾的想透、想通了。
「我決定和她見面。」她面無表情的說。
「你願意?!」他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
「我要叫她回洛杉磯去。」
「只是這樣?」
「既然她現在那個丈夫這麼需要她,那麼,」她聳聳肩。「就讓他擁有她好了。」
「可是師母現在一心想的是怎麼去補償你、怎麼去當一個好母親。」範愷沛知道陶莉的想法,她絕不會輕易回美國的。
「範大哥,你還搞不清楚嗎?」她一副懶得再多說的表情。「是有人非她不可,但那個人不是我。」
「海茵,這樣還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已是我惟一能做的了。」
安排她們母女在咖啡廳見面後,不放心的曹世杰並沒有走遠,他在附近的位子落了坐。
和陶莉激動、雙手微顫的情形比起來,曾海茵冷靜、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她的目光既不凶惡也不犀利,反而像是一攤死水,對她面前的這個女人,她沒有感情也沒有期待。
「茵茵……」陶莉未語先泣的喊了聲。
「陶女士。」曾海茵故意用一種疏遠、沒有任何情份的稱呼去叫她。「你听過歹戲拖棚這句話吧?現在的情形就是如此。」
「茵茵,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
「你知不知道目前大咖啡廳、烘照們市及西餐廳最受歡迎的時髦甜點就是提拉米蘇?」曾海茵打斷她的歉疚,突然說著有些奇怪的話。
「我不太清楚。」
「我老爸的招牌甜點就是提拉米蘇,他常說提拉米蘇醇郁的口感與揉合起司、咖啡、酒香的風味,狠狠的搶走起司蛋糕的風頭,它不只是義大利的甜點經典,更是全世界的傳奇。」她帶著笑容道。
「我也愛吃你爸做的,我——」
「Tiramisu字面原意是‘帶我走’,意指吃了它之後,就會幸福得飄飄然,宛如登上仙境。」無視于陶莉的回應,她又繼續說。
「我不知道有這意思。」海茵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老爸每天一定都會做提拉米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沒有一天沒做這道甜點。」
「茵茵……」
「現在他走了,提拉米蘇突然變得很可笑而諷刺,你懂嗎?」她話中有話。「老爸做的各種糕點我都喜歡,只除了……」「提拉米蘇。」陶莉接口,她有點懂了。
「你回去吧。」她忽然話鋒一轉。
「茵茵別這樣。」陶莉想要說出自己的心聲。
「洛杉磯有人需要你。」曾海茵面無表情的冷然道︰「你不要自誤誤人了。」
「但我現在只想好好的照顧你。」
「你現在想什麼都太遲了。」
「不遲。」陶莉不再一副脆弱狀,以著堅定的口吻說︰「只要你肯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陶女士,我已經不吃女乃了,你要補償我什麼?」她狠狠的反駁。
「你爸走了,現在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一點也不孤單。」她回吼。
「但你總是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又怎樣?」她眼神浮現叛逆。「我二十二歲了,不需要保母,不需要每天有人牽我上學或是喂我吃飯,你當我還需要一個母親嗎?」
陶莉被問得啞口無言,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回去,這里已經沒有你存在的理由了,不管你有多後悔、有多想修補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只要能讓我默默守在你的身邊就好了。」
「陶女土,我不希望常看到我一點都不想看到的人,我不要日子過得那麼的痛苦。」
「我是真的有心想彌補過去犯下的錯。」
「如果你真想彌補些什麼,那麼消失吧。」
「你真這麼恨我?」陶莉感到欲哭無淚,怕真的哭了只會讓女兒瞧不起。
「我不會浪費我的生命去恨你,我根本懶得理你。」曾海茵狠絕的說。
「茵茵……」她快崩潰了。
「我老爸死了是他的命,起碼他沒有什麼痛苦,上天算是善待他了,而另外一個男人,」曾海茵冷哼一聲。「現在正受折磨呢!」
「你不必擔心他,世杰兄妹會照顧他的。」
「我並沒有擔心什麼,我只是要你消失。」
「茵茵,求求你……」
「一個缺席了十二年的母親,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今天若不是老爸突然離開人世走了,你會想到你為人母的責任嗎?」曾海茵搖了搖頭,然後站了起來,似乎一刻都無法忍受似的想走開。「你的世界是在洛杉磯,認清這一點吧,不要搞不清楚狀況了。」
「茵茵別走!」
「現在才扮慈母已經來不及了!」丟下這句話,她立即轉身的走人。
曹世杰在她一起身時也跟著起身,看到她走出咖啡廳的背影,他落坐在她剛坐過的椅子上,安撫正趴在桌面上哭泣的陶莉。
「阿姨!」
她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她根本沒當有我這個母親。」
「她還年輕,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他只能這麼安慰她。
「我寧可她恨我。」她露出一抹慘笑。
「我們回洛杉磯吧,」
「就算我人回去了,我的心還是落在這。」
「阿姨,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的。」
「我一直也以為是這樣,但這是錯的你知道嗎?有些事是可以隨時間沖淡,可有些感情和聯系……」她心灰意冷的道︰「一輩子都淡不了。」
曹世杰無言,現在該怎麼辦呢?
第四章
陶莉吞安眠藥自殺,把曹家兩兄妹嚇呆了,幸好發現得早,及時送醫洗胃,總算撿回了一條命,但躺在病床上的她仍非常的脆弱,並且完全沒有求生意志。
曹世杰通知了曾海茵,但她听完後只是沉默的掛上電話,什麼表示也沒有,甚至連問在哪家醫院急救都沒問。
氣不過的曹世杰直奔Tiramisu,門市小姐告訴他曾海茵就住在點心屋二樓,他又沖上樓,他真想看看這個女孩身上流的血是什麼顏色,怎麼會如此無情。
曾海茵的鼻子紅紅的,眼楮也有點微腫,好像才哭過,但是一看到他時,她馬上又一副凶悍、頑強、刁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