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恨山微笑的拿了瓶礦泉水給她。
宋芯瑤接過,看了下品牌,不禁露出一個諷刺的神情。「連礦泉水都是法國品牌……」
「我只是喝慣了。」
「你大概不知道台灣的自來水是什麼味道。」
「宋芯瑤,錢是靠努力賺來的,所以你不必……」
「開始吧!」她打斷他的話,要他坐下。「一個小時兩千,我希望你不要浪費錢。」
褚恨山坐下,若有所思的看著宋芯瑤,她是來真的,真的想教他下圍棋。
「棋盤上有縱線、橫線各十九條,下棋時便是將棋子放在縱、橫線的交叉點上。」她的語氣像在教小學生。「不懂你就要問!」
「是的,老師。」褚恨山不苟言笑得答應。
「棋子所放置的地方,也就是縱橫線的交叉點,稱為‘目’,不管是中央、角落、邊界都可以放置棋子,這個放置棋子的動作便稱為‘下子’。」宋芯瑤拿出幾粒棋子示範。
「這些我有概念。」他說。
「是嗎?」她瞄了他一下。
「我和我哥哥小時下過圍棋,當然是玩玩而已,不過你也不需從頭講得這麼細,好像……我現在只有小學一年級。」不想被她當成低能兒,他事先說明。
宋芯瑤于是把那盒黑色的棋子推到他面前,然後自己保留白色的棋子。「開始下吧!」
「你先,」他謙讓著。
「你先。」
「你是女生——」
「下圍棋時是由持黑子的人先下子,持白子的人後下,而棋力較差的人掌黑子,這樣你了解嗎?」宋芯瑤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不需要女士優先?!」
「男人不一定是女人的對手,所以不要在一開始就存著‘讓’的心態!」宋芯瑤似乎語帶雙關。
諸恨山只是笑,然後開始下黑子,而果不其然的,下不到十顆黑子,他就輸了第一盤。
「其實圍棋是一種文人雅士的君子游戲……」怕他面子掛不住、自尊心受損,所以她開導著他。「也是十分雅致、需要慎重考慮的有趣游戲,更是人生的縮影。」
褚恨山笑而不語。
「然而圍棋也是一種爭奪勝負的游戲,所以自然會有激烈的搏斗,會有輸贏。」
「你怕我輸不起?」他注視著她。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從圍棋中得到無盡的快樂,但是圍棋最大的缺點……便是不易學會!」她很心平氣和的說。
「那你又是怎麼開始學的?」他好奇。
「我們再下一盤!」她轉移話題。「圍棋的游戲規則有五條……」
「宋芯瑤,我知道你有圍棋的天份,但你到底是怎麼走上這一條路的?」褚恨山堅持的再問。
「一小時兩千……」她看著手表。
「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錢。」
「你要把時間拿來閑聊?」她抿了抿唇。「有錢人真的這麼不把錢當錢?」
「我想了解。」他簡單一句。
「這之中可沒有什麼感人或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她試著用無所謂的態度。「不值得你特別花錢來听,我可不要你說我在騙錢。」
「宋芯瑤,我真的想听听。」他誠懇的道。
宋芯瑤沉吟了下,又喝了口礦泉水,然後她說道︰「孤兒院的吳媽媽一直告訴著我們這些小孩,說我們一定要有一項獨特的技能,否則一離開孤兒院,只怕連基本的生存都維持不下去,于是有人在田徑上努力,有人在木工、手工藝上鑽研,而我……」
「你下圍棋。」他替她說完。
「在孤兒院里的娛樂不多,我對拿針線和一些女生該會的東西比較不感興趣,有次孤兒院來了些大哥哥、大姐姐陪我們玩,其中圍棋引起了我的興趣,所以……」宋芯瑤沒有特別的表情。
「也要你有天份。」
「我很努力。」她輕輕道了一句。
「因為你知道必須要靠自己。」
「我們那家孤兒院規定只能住到十八歲,所以一考上大學,我就投了出來,然後自力更生。」事實上宋芯搖不只自力更生,只要一有多余的錢,她還會寄回孤兒院,幫助那些還無法獨立的院童。
因為經濟不景氣,現在捐錢的人少了,孤兒院的開銷卻只增不減,因為被拋棄的孩子更多了,所以每一場圍棋比賽的獎金對她而言都很重要。
「難道你沒有親戚……」
「我是孤兒!」她打斷他。
「你是怎麼被送去孤兒院的?你一點記憶都沒有嗎?」褚恨山心疼的問。
「我沒有任何記憶。」
‘也沒有人去找過你?」
「沒有!」
「所以你是完全的……」他說不出來。
「孤苦無依?自生自滅?」宋芯瑤早就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她玩著手中的礦泉水瓶子。「其實習慣了,一個人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沒有家庭問題、親子問題、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那逢年過節呢?」
「回孤兒院去過啊!」
「宋芯瑤……」褚恨山這會的心抽痛著,在他的世界、生活里,只有那些社交千金、名媛淑女,要不然就是一些有家庭保護、有父母項護的女性,從來沒有一個是孤兒。
「我說了你不必同憎我。」她的表情很強悍
「但是…」
「孤兒院里還是有很多愛。」
「你真的這麼想?」
「褚恨山,真正有家庭的人不見得幸福,也有父母殺害自己孩子的例子,更有比禽獸還不如的父親,性侵害自己的親生女兒,有父母、有家、有手足並不保證人生就是一帆鳳順、幸福快樂!這不是酸葡萄心理,而是人生真有這麼的丑陋。」
「你還必須半工半讀,…」
「很多人都必須半工半讀。」
「我可以幫助你……」
「不必!」她再度拒絕他,「在你沒有出現前,我還不是一樣在過日子。」
「可是我有能力幫你。」他有些生氣道。
「那你大可以去幫助那些比我更需要幫助的人。」宋芯瑤看著表。「一個小時就要到了,你確定你不想再多學一些有關圍棋……」
「你明知道圍棋並不是重點——」他月兌口而出。
「那就沒有下一堂課了!」宋芯瑤也干脆。「我早就講了,如果你耍我……」
「我沒在耍你,是你太不近情理!」從來不需要說服女性的他,有了新的經驗。
宋芯瑤沒有立刻起身走人,她很認真的研究著這個既好看又有錢,而且幾乎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他為什麼會對她有興趣?論長相,她只是漂亮,談不上國色天香,論背景,她只是個孤兒,論脾氣、個性……她絕不是小綿羊或是溫馴的女孩,他到底在想什麼?
「褚恨山,你應該知道‘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吧?」她故意考他。
「你直接講意思吧!」他又笑了。
「我……根本不是那種應該出現在你生活里的人。」
「你錯了,」豬恨山的眼神很感性,「你根本不知道出現在我生活中的是哪些人。沒錯,我不否認和我來往的人大都是上流社會的人,但那只是表面,而我絕不是一個膚淺的人。」
「是啊,你不膚淺,但是你的家人、你四周的人呢?」她很實際的問。「我們在孤兒院里長大的孩子,一向是不相信童話的!」
宋芯瑤的話令褚恨山一時接不下去,照她的說法,她是一個不會作白日夢的女性,但是她才二十歲,她的人生應該是彩色的,應該有幻想、憧憬,不該如此的冷靜、理性。
「宋芯瑤,讓我照顧你,你不必付出任何代價,我也不要你的身體一總之……」
「我該走了,時間到了!」她起身,將喝剩的礦泉水往長方桌上一放。「因為沒有下一堂課,我現在就要求我的兩千元,這是你該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