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淇曼,」他拉她站起來。「晚餐準備好了,找個地方開派對如何?」
淇曼還來不及反應,子銘便拉著她走出廚房,他用一個藤編的野餐籃裝他們的晚餐,還帶了一瓶冰過的香檳。
子銘帶她走上一個窄梯進入他的閣樓。淇曼驚訝地望著這里,她不知道有這個地方,這里算是三樓,也算是屋頂,但是是用不銹鋼框做成的玻璃屋頂,閣樓的空間有整間房子那麼大,仰頭就可以看到天空,看到驟雨打在玻璃上。
如果天氣好的話,一定可以看到滿天繁星。
子銘已經在地上鋪了一張羽毛墊,他把野餐籃擺在中間,把香檳酒打開並倒滿兩只高腳杯,最後在旁邊的一張白色圓桌子上點上兩根臘燭。
「祝我生日快樂吧!」他喃喃地親吻她脖子說。
「生日快樂。」她不敢大聲講話。這景致太美了,她深深地迷失;迷失在這個特殊的男人給予她的愛情中。跟他在一起永遠不會單調枯燥,跟他在一起有數不清的歡笑驚喜。
他們盤腿坐到羽毛墊子上,享受著他們這一切浪漫的氣氛。頭頂上的風雨似乎越來越大,但他們誰也不在意,因為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只有溫柔甜蜜的愛情。
淇曼感覺越來越熱,醇酒溫暖她,子銘的眼神溫暖她,她熱得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和他聊天。他們的眼楮相遇,默默地傳遞訊息。他拿走她手里的酒杯放到墊子外面,然後去飲她口中的醇酒。
當他終于抬起頭時,詢問她的眼光是炙熱、急切的。淇曼用微笑回答他,把臘燭吹熄。
子銘拉她站起來,順手抱起她下樓進入他房間。
天空突然出現好亮的閃電,接著一聲雷聲大作,整間房子都幾乎隨之震動。淇曼嚇得抱緊子銘,頭鑽進他臂彎。
當一切又平靜下來時,她再睜開眼楮,發現屋里一片黑暗。
「命運,」她不安地喃喃自語。「我一輩子注定前途無‘亮’。」
她怕黑,這是她的秘密之一,她從小就怕黑暗會把她吞噬。因為她媽媽拋下她遠走高飛的那一天晚上,她住的那個地區停電,她獨自一人過了個可怕的夜晚。
子銘走到床頭櫃前模出一個盒子,劃亮一根火柴。「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不,子銘,等等,」淇曼跟著他來到門口。「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
「不行,你待在這里,我要出去看看,剛才的閃電可能打中電線桿,我必須去確定附近是不是有什麼災難。」他說完話便匆匆下樓去了。
她什麼都看不見,只好回到子銘的床上坐著。她耐心地等,等到她不耐煩得幾乎想沖下樓去,子銘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他拿著一個大型的備用燈,走到衣椅前拿出一件風衣穿。
「你要去哪里?」淇曼楚楚可憐地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
「剛才的閃電擊中了一根電線桿,」他說。「有一條電線躺在路上冒火花,電話壞了,我必須開車到遠一點的地方找公共電話。」
淇曼僵直地看著他取出車鑰,她的胃在抽痛。「別去……等到風暴過去了再說好嗎?」
「不行,電線燃燒起來是很危險的事,我有一個朋友在電力公司,我必須打電話通知他,請他派人來搶修。」
他把燈放進她手里,她冰冷的手指自己握住燈把。「那你就帶我一起去。」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別傻了,風雨這麼大,你不用跟著去受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听我的。」他輕啄一下她的額頭,他的唇涼涼的。「我們的派對還沒結束,我不會去很久,頂多一個鐘頭。我保證,我會盡快回來!」
他又匆匆下樓去了,幾分鐘後她听到車子發動的聲音,她走到窗邊看,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又一次再見!又一次倚在窗前看車子開走,她驚慌地憶起。
「我會盡快回來,我會盡快回來……」這句話不斷地在她腦中旋轉。
媽媽沒有回來,子銘也不會回來了,她應該去追他的,現在去追會不會太遲呢?如果她追不到他,那她就將永遠失去他。老天,她不能接受這種事情,今天是她一生中最快樂一天,她得到了真愛,得到了子銘濃濃的愛,她不能失去他,子銘必須回來,一定要回來,他和媽媽一樣,他會回來的……她不斷地告訴自己。
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告訴自己千百次子銘會回來,她蜷曲在床上,但是羊毛棉被卻始終暖不起來,因為她自己一身的冰冷。
一個鐘頭過去了,兩個鐘頭過去了……她拿起燈到樓下,窩在沙發上,用子銘的大衣將自己緊緊裹住,她要子銘一打開門就見到她。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淇曼。」他的听起來又疲憊又遙遠。「一整晚都一直試著打電話給你,線路剛剛才接通。」
這是她第一次在電話里听到子銘的聲音,她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甚至淚流不止,她擔心死了。「子銘,你沒事嗎?」她淚如雨下,冰涼地滑過雙頰。
電話里傳來一陣線路不穩的吵雜聲。「……在路上,我還不能回去。離家里大約五公里外的道路被塌坍的泥沙和石頭堵住了,他們說一個鐘頭後會清干淨道路。你還好嗎?」他叫道。
「我很好。」一個鐘頭夠她用的了,免得痛苦地說再見,這是她無法改變的命運。
「我很快就會回家繼續我們的派對。」又是一陣吱嘎聲。「淇曼,我愛你。」他高喊。「等我——」
她的眼淚流的更凶。「我也愛你。」她嗚咽地道。「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她虛軟地放下電話,用顫抖的手抹開眼淚往樓梯上走。電話鈴又響了,在她收拾行李時一直響個沒停。她躲進浴室換上毛衣牛仔褲,然後提了三個袋子上車。
路上有一部工程救護車和黃色的警示燈,他們正在清理道路,一組頭戴安全帽的人員在工作,道路好像隨時可以開放。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火紅色的BMW也隨時會從西邊來,淇曼轉向東邊的路,跟著太陽向前走。
子銘永遠不會原諒她,而且八成恨死她了。他一定會以為她又一次逃離承諾,以為她不負責任不關心別人的感受。
就讓他那麼想吧!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是因為太愛他才必須離開他,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有多愛他,所以她必須在她還能離開的時候離開,她的潛意識知道子銘對她是認真的,她試著抗拒過他的吸引力,但是愛情來得太快太烈,她根本無法阻擋。
她配不上子銘,更沒有資格做他的女人。
她沿著濱海公路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只停下來加油喝一杯咖啡。想了一下之後,她往山上開,山上清涼的空氣使她精神一振,大為清醒。
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鎮,可是小鎮不一樣了。二十年,她離開了二十年,小鎮變得熱鬧,一切建築也都改觀,只有地點相同地名相同。
怎麼會這樣?她以為過去是永遠存在的,可是過去不見了,她以為自己逃不開,以為過去是她打不倒的敵人,連她對子銘深厚的情感也敵不過。
她迷路了兩次才找到自己熟悉的巷子,但是她的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花園洋房,她低矮陰暗的家變成一棟干淨明亮的房子。淇曼坐在車里等待她的感覺,但是感覺不來,她沒有感覺,她竟然對這種改變沒有感覺。
她仰頭看陽光,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感覺到——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