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見女兒不說,也沒辦法,只好問起另外一件事情,「你剛剛說蘇榭見了你幾次,有了好感,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他有沒有提過,再迎你入府?」
陸盛杏馬上把自己想好的那一套說詞端出來,「哪這麼容易呢,以前還算有指月復為婚的緣由,現在可連那緣由都沒有了,再者,福泰郡主跟郡馬也都不喜歡我,他是郡主獨子,上次娶我是為了跟祖父交代,想再成婚,總不能不管父母親的意。」
難得人生能夠重來,她想學白絲繡坊的何掌櫃,或者金嵐茶莊的齊掌櫃,雖然是女兒身,但不比男子遜色,她不想再被困在宅子里,被迫溫良恭儉讓的過一生,她想飛出這高牆,看看天下多大,才不會枉費老天給她這樣神奇的命運。
所以短時間內她不想再成親了。
李氏听女兒似乎也對蘇榭有好感,大喜——女人家終究還是要有個歸宿才對,婆婆也真是的,同意她開什麼鋪子呢,難不成真讓她學那些個女掌櫃?那都是命不好才要在外頭奔波,女人啊,還是待在大宅子里才是正經。
至于郡主跟郡馬,老實說吧,身為人母,她能懂福泰郡主的心思,的確不會喜歡麻煩親戚,肯定想要門當戶對,只是,若兒子喜歡,母親總是會退讓的,就像她對女兒退讓,就像趙氏對勝順退讓一樣,魯姑娘哪有祁姑娘好,不過就是勝順喜歡,趙氏拗不過兒子。
若這次蘇榭真的出手救了老爺,婆婆即便對蘇家再有微詞,都不會有意見了,想到女兒可能會八人大轎再度被抬進福泰郡主府,李氏突然覺得沒那樣悶了,若好事能成,她那只會惹麻煩的夫君也算對孩子有點貢獻了。
第4章(2)
「大小姐,有人來訪,說是您的客人,姓蘇,馬車在角門處等著。」
听到丫頭通傳,陸盛杏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她連忙起身,帶著舜華舜英往角門去。
等了好幾天,還以為信真的被管家給攔住,現在看來是終于到了蘇榭手上,他一拿到信便上陸家,這心意也是……
陸家不大,很快走到角門,舜華道︰「牛婆子,快點開門。」
牛婆子不明所以,連忙拿出鑰匙打開門鎖。
陸盛杏走出角門,便看到郡主府的黛帳雙頭雕花大馬車,蘇榭在旁邊背著手站著,她忙過去行禮,「見過蘇科士。」
「別跟我這樣客氣,什麼事情這樣緊急?」
「角門不好說話,我讓人開大門迎你吧。」
「角門挺好的,我沒這麼多規矩。」
蘇榭說完,低了低頭,過了那小小的角門陸盛杏連忙跟了上去,引路讓他到自己的院子。
舜英奉上茶跟點心,很乖覺地退了下去。
人來了,陸盛杏卻尷尬了,這事要怎麼開口?兩人才訂婚,她爹就仗著蘇榭的名義擺威風,現在兩人是前夫前妻了,她爹又進了大牢要人家救命。
唉,雖然二叔沒用又懶散,但比起自家爸,都不知道好上幾倍,跟外室的事情居然還要女兒來收拾殘局。
蘇榭見她為難,也沒催促,喝茶等著。
餅了好一會兒,陸盛杏這才厚著臉皮開口,先說了李娟娥當初如何到陸家被收留,又如何趁著她母親在玉佛山吃平安齋時搭上她爹,然後她祖母拍定外室名分,最後李娟娥跟個遠房堂哥李至學好上,還被她爹抓到,她爹把兩人打個開花,沒想到李至學有進士頭餃,她爹就這樣進了大牢。
蘇榭听完,露出小事一樁的表情,「這不是不能疏通,不過你爹恐怕還是要在牢里待上一陣子才行。」
李至學那種人他見得多了,表面讀書人,但骨子里是個無賴,他要捐官,那就照律法走。
「李至學雖有進士頭餃,卻未正式發派,打傷他最多就是關上個三年,不是死人的罪,若是在開審時拿出誠意,表示願意賠償,通常又會判得更輕,況且李至學告你爹打,陸家也能反告李至學勒索跟偷妾,這一來一往,誰吃虧還不知道。」
「不過因為我祖母不太喜歡李娟娥,我爹跟李娟娥沒有訂下契約,只是名義上的外室,不是正式的外室,李娟娥在律法上只是我爹的妻妹。」
蘇榭扇子一展,道︰「那也簡單,宅子誰的,下人誰的,例銀誰給的,衙門自然能查,不是外室,誰讓你住在宅子里,還使用人?打傷迸士罪名雖大,但進士偷人罪名也不小,枉讀聖賢書,這要是鬧開了,打回白身都不無可能。」
陸盛杏想想,心情突然好了些——如果因為自己重生打亂了命運,導致她爹進大牢,那她就太不孝了。
她只想好好過這一生,不想傷害任何人,她爹雖然很一言難盡,但對她的疼愛卻也沒話說,她始終記得當時勝崎跟她說「他這幾年老念著你,還說萬一哪日自己先走,讓我也得繼續找。」
雖然她爹總是被女人騙、被朋友哄,但不妨礙他疼愛子女。
「對了,有件事情想跟你說,那李娟娥之前說有孕這才纏得爹爹跟祖母提要收房,但她其實沒有懷孕,算算時間肚子早該大起來了,我總覺得爹爹能抓現行不是偶然,感覺就是一個套子,因為她無計可施,所以出現了一個遠房堂哥,故意讓爹爹去抓、去打,好訛他這一頓,我可從沒听我娘說過有這樣一個會讀書的親戚,再說了,李娟娥那樣厲害,要不是她讓抓,我爹哪抓得到。」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也會查查。」
「那……謝謝你啦。」
「不用,你來找我,我很局興。」
陸盛杏只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這人怎麼永遠用這樣一本正經的表情說著這種話?
「現在家里出事,我也不好出去,等爹爹回來,壓了驚,我再找時間謝你。」
蘇榭也沒拒絕,「好,那我就回去了,天氣熱,不用送我。」
雖是這樣說,她還是送他到垂花門。
他抬頭看了看,「渥丹院?渥丹,挺襯你的。」陸盛杏見他笑得那樣頗有深意,突然耳朵一熱。
蘇榭辦事情很快,以為要纏上幾個月,還不到六月中,陸大禮就被放回來了。
陸家人擔心他被關了快一個月會餓得面黃肌瘦,沒想到不但沒有,還胖了。
原來蘇榭關照過,獄卒不敢再私扣陸家送過去的伙食,陸家送多少過來,獄卒便原封不動地拿進去,李氏每餐準備好幾個菜,陸大禮在牢里又沒事情做,閑著沒事便把飯菜全部吃干淨,就這樣胖了好幾斤。
陸老太太听了又好氣又好笑,但兒子胖了總比瘦了好,高興自然不在話下,「官老爺真是英明,這麼早就放你出來。」
「兒子又沒錯。」
陸大禮說話顛顛倒倒,但眾人听了半日,好歹也歸納出來了,原來李至學只是姓李,跟李娟娥真沒半點關系。
李氏既然不見李娟娥,她就沒辦法賴李氏,原想那就假裝出門來個意外滑胎,李氏卻讓她以孩子為重,暫時不要出門,還告訴全部下人要是孩子出意外就發賣,所有人都看她看得緊,她沒機會制造意外,但她根本沒懷孕,肚子如何大起來?這時听時後門宅子附近搬來一個窮進士,也剛好姓李,便想出這個計策,想聯合詐上陸家一頓。
陸大禮打人雖然有罪,但李至學偷其妾在先,並不是無端被打。
主審官讓兩人各退一步,互不提訴,陸大禮不想繼續被關,李至學怕被拔除功名,于是都同意是誤會一場。
至于李娟娥,雖然沒跟陸家打下契約,但住在陸家外宅,使喚陸家下人,跟外室無異,下人也都作證她是外室,而且已經懷孕,吃陸家,住陸家,拿陸家,在陸家床上被抓後挨打,也不冤枉,但礙于終究沒打過外室契約,也是勸雙方當作誤會一場,李娟娥見李至學都沒能撈到好處,心里害怕,便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