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忖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老天!她忍不住在心里暗叫一聲,不為別的,只因她又看見了他。
此時,杰瑞正從外面走進餐廳里,並與店經理交談著。
雖然她所在的位子十分角落隱密,但她還是因為擔心被他發現而刻意的壓低身體並緊靠著桌面。
一名身著紅色合身套裝,身形高,有著一頭黑色浪漫鬈發的女子從外面進來,並一把勾住他的手。
看女子的樣貌,若無意外,應該是義大利人。
兩人看起來十分登對,並立刻攫住其他用餐客人的目光。
不一會兒,店經理親自為他們帶位。看來,他們要不是已經訂位,就是餐廳里早有朋友在等著。
當他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她忍不住心想,那女人是誰?他們又是什麼關系?
可一意識到自己的在意,她懊惱得想去撞牆。
她干麼在乎?干麼浪費那幾秒鐘去想這件事情?從前一窮二白的他都有不少異性垂涎他的男色,更何況他現在是迷人又多金的好野人。
他們已經離婚十年,說不定早有另一段婚姻,或是交過難以數計的女朋友。
不知怎地,她胸口有點悶悶的。
他這幾年過得很快活吧?沒有婚姻的束縛,他鐵定是猶如穿花蝴蝶般逍遙。
不管,她還是趕緊吃完自己的晚餐,早早回旅館歇息。
明天她打算一早便去拜訪貝里尼先生,並將燦寶的簽約內容及提供的優渥條件對他詳述。
低下頭,她繼續享用主餐——烤雞配扁豆。
突然,她的桌旁出現一個人。
以為是服務生,她抬起頭來,當看見站在桌邊的人時,她呆住。
「一個人?」
「……」
她瞪大眼楮看著他——剛才已經跟「女性友人」挽著手上樓的杰瑞。
他穿著一件剪裁合身的鐵灰色襯衫,底下是牛仔褲及短靴,看起來俐落又率性,他一直是個很懂穿著的人,也許是因為他有著衣架子般的身材吧,不管是什麼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很有味道。
意識到自己竟打從心里在贊賞著他,她懊惱極了。
「你真是陰魂不散。」她沒好氣的說。
他不以為意的一笑,然後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她嚇了一跳,她以為他只是過來哈啦兩句,隨即就會離開,畢竟還有女性友人等著他。
但話說回來,他怎麼會發現她的,甚至還神不知鬼不覺的模到她旁邊來?
「我躲在這麼偏僻的角落虧你還看得到。」
他眉梢一挑,「怎麼,你在躲我嗎?」
瞧他那一臉得意,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躲他?听起來她整個氣勢都弱掉了。開玩笑,他們現在可是爭奪代理權的死敵呢!
「不,我是說……」
「因為你閃閃發光。」他打斷了她,一雙深邃又專注的綠眸直勾勾的看著她。
她心頭一顫,竟臉頰發熱。
可惡的家伙,真夠敢說。
她閃閃發光?這種台詞虧他想得出來,明明帶著性感義大利妞一起用餐,竟還跑來跟她說這些五四三。
「我閃閃發光應該是因為我火冒三丈——在遇見你以後。」她惡狠狠的瞪他,咬牙切齒地說。
她那副耍狠的模樣,讓杰瑞一臉興味的笑睇著她。
「再見到我,你沒有一點點懷念的感覺嗎?」
「只要是關于你的事,我能想到的都沒好的。」她回答。
這麼說其實不公平,他們之間也有過甜蜜的,但她刻意的不去想所有關于他的好。
因為,如果她想起的全是他好的、令她歡喜的,恐怕她會被深深的遺憾活活悶死、淹死。
為了不在午夜夢回之際因為想到他而整夜嘆息,惆悵著當初不該與他分開,她只能讓自己去想那些不好的、不愉快的……
杰瑞深深的看著她,嘆息一聲。
「毛毛,我能想到的你,都是美好的。」
她的心又因為他的話而一陣狂跳。該死!她在心中暗暗咒罵。
真是個可惡又可怕的男人,光是一句話、一記眼神、一抹微笑,便像狂風驟雨般的襲擊著她堅定的意志。
「這種話你一定常常練習吧?」她故作冷漠的挺直背脊,強自鎮定地說︰「剛才那位美麗的小姐喜歡听你說這種話?」
他微頓,然後撇唇一笑。
「安瑪麗?」他直視著她,「你該不是以為我跟她是……」
「你跟她,或是跟任何人的事,我都沒興趣。」她冷然的打斷他,「我們早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了。」
他蹙眉苦笑,眼底閃過一抹悵然。
「親愛的,你總是知道如何戳我的痛處。」他幽幽地說。
毛真妍微怔。
她戳到他的痛處了?哪里?「我們早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這句話不是事實嗎?他被她這句話傷到了?為什麼?
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她腦海里。
難道他還想跟她有什麼樣的牽絆?喔不,如果他還想跟她有什麼,在他們離婚後,他有得是機會來找她。
當時她還在求學,別說沒離開美國,甚至沒離開紐約。
在同一座城市里,他們之間又有著共同的朋友,他若有心,早就……
慢著,要是他曾試著跟她聯絡甚或要求復合,她會回頭嗎?
老天爺,她居然認真的在想著這件事?猛地回神,她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氣。
「我想一個人安靜的享用晚餐,沒事的話,請你離開。」她不能讓他再擾亂她的心。
迎上她發亮卻冷漠的黑眸,杰瑞沉默了一下。
「你慢用。」他站了起來,「我們還是會見面的,對吧?」說完,他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的心隱隱一抽。
吸了口氣她迅速的低下頭,囫圇的吃完晚餐,只想盡快離開。
她前往櫃台結帳。
「小姐,你的帳單摩羅爾先生已經幫你結了。」負責結帳的櫃台小姐笑咪咪的說。
她先是一怔,仍是打開皮夾,「幾歐元?請你待會替我還給他。」
癟台小姐露出為難的表情,「摩羅爾先生交代我不能收你的錢,所以請你別讓我難做,好嗎?」
見她一臉討饒的表情,毛真妍也不好太強硬的堅持自己付錢。
看他剛才進餐廳時跟店經理的互動,再听這女孩敬稱他摩羅爾先生,他在此地應該很吃得開。
話說,一直住在美國,直到兩年前才前往上海的他,怎麼連在佛羅倫斯都人面這麼廣,他常來嗎?
因為常來,他五年前才會認識貝里尼先生,並與之成為忘年之交?
她將皮夾放入斜肩包里,緊接著拿出隨身筆記本及筆。
基于禮貌,她想給杰瑞留張紙條。
撕下寫了「Thank you」的紙張,她將它對摺,然後遞給了櫃台小姐,「麻煩你幫我交給摩羅爾先生。」
癟台小姐先是一頓,旋即微笑的收下紙條,「我一定會交到他手上的。」
「謝謝。」說完,她轉身就走。
可一轉身,她又改變心意了。
吧麼謝他?干麼特地寫張紙條給他,搞得藕斷絲連似的,他們之間不是該切割得乾淨俐落嗎?
喔,毛真妍,你到底在蠢什麼?忖著,她又轉身,「抱歉,請把紙條還給我。」
癟台小姐又一怔,疑惑的看著她。
「喔,好的。」雖然覺得三心二意的她有點奇怪,櫃台小姐還是將已經收進口袋里的紙條交還給她。
拿回紙條,毛真妍將它揉了揉,然後塞進牛仔褲的後口袋里。
她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懸崖勒馬。
翌日,她再次前往舊橋拜訪雷多。
幸運地,這次她沒看見可惡的前夫,而店里也沒有客人。
「你早,貝里尼先生。」她走進店里,帶著她來此途中買的一束鮮花,「這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