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整理玻璃櫃里飾品的雷多放下手邊的工作,朝她迎了過來。
接過她送的花,他笑咪咪的捧著她的臉,在頰上輕輕的吻了一記。
「親愛的,你真是貼心。」說著,他找了個空瓶,倒了些水,然後將花隨意的擺了進去。
她很高興他喜歡那些花,更高興的是,他心情不錯。
「貝里尼先生,我……」
「坐下吧。」雷多指著放在牆邊、看起來有點年紀的老木椅。
「喔,謝謝。」她坐了下來,不知怎地竟覺得有點不安。
貝里尼先生知道她不是客人,也知道她為何而來,那麼她是該單刀直入的切入正題?還是先跟他天南地北的聊一下,培養感情?
正忖著,雷多已走向她,並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笑看著她,「來了三天,一切還好吧?」
「嗯,一切都好。」
他續問︰「蜜月旅行之後,你來過佛羅倫斯嗎?」
她一怔。他居然知道她蜜月旅行時來過這里?不用說,一定是杰瑞告訴他的。
老天,那家伙到底還跟貝里尼先生說了哪些事?
「沒,我一直沒機會再來。」她回答。
他眯起眼楮笑著,促狹的問︰「是怕觸景傷情嗎?」
她尷尬的一咳,一臉苦笑。
「貝里尼先生,杰瑞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說。」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關于他最愛的女孩。」
最愛的女孩?杰瑞是這麼形容她的?她在他心里還有這樣的地位?不由自主地,她的心頭一陣顫悸。
「親愛的,听說是你提離婚的?」
「是的。」她老實的承認。
「為什麼?」他疑惑的問︰「老實說,我覺得你們十分登對。」
她蹙眉一笑,「貝里尼先生,我們根本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所以,你是因為這樣才跟他分手的?」
她想了一下,「也許吧,我們出身背景不同,成長環境不同,價值觀及生活態度也不同。」
雷多沒接話,一臉鼓勵她繼續說的表情。
于是,她續道︰「我們在還沒完全了解雙方之前便被熱情沖昏頭而結婚,那是一段注定要失敗的婚姻。」
「失敗?」雷多呵呵一笑,「親愛的,世界上沒有失敗的婚姻,只有被放棄的愛情。」
她微頓,疑惑的抬頭。
「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我的東西。」
她稍微整理一下思緒,小心又誠摯的回答著他的問題。「我喜歡你總能將不同元素做最和諧、最完美的結合,它們總是超出人們的想像,美好而溫柔的揉合在一起,讓人忘了它們是多麼的不同。」
雷多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慈祥和藹的微笑,既像良師也像慈父。
「是的,那正是我想傳達的,如同兩個南轅北轍之人的結合,我深信縱使是再迥異的物質,只要有心、用心,便能將之結合,就像你跟杰瑞。」
聞言,她心頭一撼。
天啊,貝里尼先生在說什麼?她是來跟他談生意的,怎麼他……
「貝里尼先生,」她立刻試著將話題轉移,「我們公司是真的……」
「你逃開了?」他清澄而率直的目光鎖住了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一震。「貝里尼先生?」
「我敢說,」他眼底有著一絲憐惜,「跟杰瑞離婚後,你一直逃避著任何再墜入情網的機會及可能。」
被他一語道中,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害怕失敗,害怕受傷,但其實你只是放棄成功的可能。」
毛真妍眉心一斂,眼瞼低垂。
她沒失敗,只是放棄了?不,她明明努力過,可是……
「喔,孩子……」看見她那委屈極了的表情,雷多語帶歉意的輕捧起她的臉,「我絕對不是在怪你。」
「貝里尼先生,我跟杰瑞的事跟我們要談的公事相關嗎?」她輕問。
雷多微頓,搖頭道︰「不,並不相關,我只是從他那兒听了太多關于你,以及你們的事。」
「那會影響你對我以及我所代表的公司的看法嗎?」
「親愛的,」他蹙眉一笑,「我從杰瑞那兒听到的,都是好事。」
她一怔,「咦?」
「他告訴我你們初次相見是在深秋,他形容當時的你是什麼樣子,告訴我他是如何的對你一見鐘情並深深著迷。」雷多深深的注視著她,彷佛要望進她眼底深處、心靈深處一般,「他說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你,說他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可他總是讓你失望、讓你生氣、讓你痛苦,對此,他一直感到遺憾和歉疚。」
從他口中听到這些,毛真妍的心一下一下的緊揪著。
杰瑞對貝里尼先生說的那些話里充滿他對她的愛、不舍及歉意,而沒有任何的不滿、憤怒及抱怨。
真的嗎?他對她從沒有一點點不滿的情緒——在她對他擺臉色或是冷戰時?
她一直覺得他可惡,但听完貝里尼先生這些話後,她竟覺得可惡的或許是自己。
「我的東西正因為結合了不同物質才踫撞出美麗的火花,愛情跟婚姻也是,若它有一絲可貴,那一定是因為南轅北轍的兩人願意為愛而接受對方、欣賞對方。」雷多抬起她的下巴,笑看著她,「孩子,你放棄愛情了嗎?」
第3章(2)
「……」她語塞。
是的,她放棄愛情,她不要它了。
十年來,她沒愛上誰,也沒讓誰接近她,她不想失敗,也不想再因為誰而傷心難過。
「若你已經不敢愛了,又怎麼能理解我的作品?」他將手放下,「親愛的,我的作品里可是充滿濃烈的愛呀。」
她一震。他說她不懂他的作品?他的意思是,他不想把代理權交給不懂他的人嗎?
「貝里尼先生,」她急著向他解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早在兩年前就……」
她沒繼續說下去,因為雷多以眼神打斷了她。
「嚴格來說,我還沒把代理權給杰瑞,也許你還有機會說服我,」他站了起來,「今天你就先回去,好好的把自己的心給打掃一下。」
說著,他唇角輕揚,手指著她的心髒,「這里堆積太多東西,可是會影響腦袋瓜喔。」
毛真妍不斷的想起雷多對她說的那番話,當然,也想起了杰瑞。
從公正的第三者那兒听到關于他的種種,總覺得像是在認識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人一般。
杰瑞對她從來沒有半點不滿,甚至是憤怒及抱怨嗎?在他心里,不管是笑著的她,還是生氣的她,都是美好的?
糟糕,她的心因此而糾結了。
分開十年,為何他還是能如此擾亂著她?難道她從沒真正的放下?
不行,她得理智一點。
十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他們有各自的生活事業、家人以及朋友,而它們毫無交集之處——直到她發現他是東方之心的執行長,而且正準備跟她爭奪「Heart of Firenze」的代理權。
在這漫長的十年間,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一無所知。
從前那個爽朗直率,有時直接得有點白目的他,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商場洗禮後,也許早已變成一個為達目的而可以言不由衷的騙子。
不管他對貝里尼先生說了什麼,那都未必是真的。
對,這或許是他的伎倆,她絕不能上當。
現在她必須將所有心思用在工作上,那些過去的恩怨情仇、愛恨嗔痴,都該讓它隨風而逝。
于是,她利用時間去參觀了聖母百花教堂及鄰近的學院美術館,接著又到聖羅倫佐市集逛一些專賣藝品和飾品的小店。
稍晚,她在市集吃了晚餐,然後返回旅館,跟助理在線上討論了一些正在進行的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