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時離婚 第15頁

辛至煥惘然,僵著身,涼著心,緩緩地走向齊菲菲,走向這個即便在睡夢里,依然有能耐緊揪他的心的女人。

「菲菲、菲菲。」他低喚著她,卻不知說什麼好,他能說什麼?六年來,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釋,等她道歉,她卻是在最昏沉難受的時候,給了他。

能責備她嗎?能逼問她嗎?

他只覺得舍不得,舍不得她于病痛之際,依然掛念著六年前與他決議分離的那一夜。

「傻女孩。」他不禁蹲,伸手輕撫她不平靜的睡顏。「你到底在想什麼?我真搞不懂。」

如果要道歉,為何六年前不說?為何要等到在夢里才說?

「我這麼壞嗎?對你很凶嗎?為什麼你不親口跟我說對不起?我一定會原諒認錯的,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你肯說句抱歉,我都原諒你,你知道嗎?」

他憐愛地輕撫她,沙啞地對她說內心話,這話,在她清醒的時候,他也絕不會對她說的。

他俯下唇,輕輕地在她額頭吻了一記,忽地,一串水晶音樂聲叮咚回旋。

他怔了怔,半晌,才弄清楚聲音來源是一個音樂盒,附有鬧鐘功能,那音樂盒擺在她床頭櫃,他拿起來,研究數秒,按下停止鍵。

對了,不曉得他送她的音樂盒,她可有好好收藏?

他起身,這才認真打量她臥房內的布置,角落有個玻璃櫃,收藏著琳瑯滿目的音樂盒。

她終于開始實現她的心願,收集音樂盒了嗎?

他走過去,欣賞她收藏的珍品,有各種造型、各種材質的音樂盒,而他送她的那個,被她安置在最上面一層最醒目的位置。

這算是最佳貴賓席嗎?

他微微一笑,玩賞地撫過那只水晶音樂盒,接著,隨手拿起附近一個陶瓷的來把玩。

這個音樂盒,外型是一個拉弓射箭的小天使,做得十分可愛精致,他旋轉底座的旋鈕,叮叮當當的樂聲流瀉。

小天使的身後有個可以打開的收納空間,他撥開來看,里頭藏著一卷便箋。

辛至煥好奇地抽出便箋,展開來看,粉藍印花的紙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她的心情——

今天,又想哭了!

想起我那個無緣的寶寶,想起我曾經親手替他織小小的襪套,那襪套我後來丟到哪兒去了呢?為什麼都找不到?

好想哭,可我發過誓,再也不哭了。

這個孩子在天堂,一定比我更孤單更寂寞,我有什麼資格掉眼淚呢?淚水,該是傷心人才能流,我憑什麼覺得傷心呢?

寶寶,原諒媽媽好嗎?我對不起你。

這是什麼?

讀畢便箋上的血淚留言,辛至煥的心弦牽緊,腦海一時空白。

餅了好片刻,他才放下這個可愛的小天使,打開另一個音樂盒來看,里頭,果然也藏了一張香水信箋。

他顫著手展閱——

他們說,我第一間餐廳就能經營得如此成功,肯定是蒙上天眷顧,很幸運。

其實哪里是幸運呢?他們可知道,為了開這家餐廳,我準備了多少年?

當我還是個襁褓里的嬰兒時,媽媽便背著我在菜市場里討生活,別的小朋友玩積木洋女圭女圭,我的玩具是蔬菜魚肉。

我認得出什麼樣的魚才叫新鮮,哪種顏色的肉質最好吃,我知道不同的農家會生產出不同的食材,而每種食材都有它們獨特的味道。

同學們畫畫,是畫天空花草,我畫的是一道道料理。

當他們還在賴床的時候,我推著餐車,四處叫賣,當他們上床睡覺的時候,我才能讀書做功課。

我就是這樣一步一點走過來的。

說我蒙上天眷顧?

如果上天曾經憐惜我,為何我會連婚姻都保不住,為何要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搶走我唯一的親人?

如果,萬能的神有一點點可憐我,它不該讓我媽臨終前還牽掛著我,為我擔憂,怕我不能幸福!

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幸福的。

雖然沒有人陪著我,雖然至煥也不要我,但我一定會幸福的,就算這輩子只能孤孤單單地活下去,我答應你,我會幸福。

所以別為我擔心,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數十年後,我們會再相見的。

寶寶,你,跟我,到時我們就可以團圓了。

第6章(2)

看著信箋上的字字句句,辛至煥視線逐漸迷蒙,淚水,靜靜地氤氳于他眼潭,如寒冬最冷的薄霧。

她說,自己發誓再也不哭了,當時他不懂得她的惆悵,現今方恍然領悟。

還有多少類似這樣的心情便箋?還有多少次,她這般強忍著淚水,一字一句寫下自己痛楚的心情?

他逐一打開她收藏的音樂盒,發現每個盒子里都有這樣一張紙,有多少個音樂盒,就代表她曾度過多少個冰冷孤寂的夜晚。

他漸漸明白,這些音樂盒便是她對付脆弱的武器,每當悲傷的時候,她便為自己買一個音樂盒,听著清雋的樂聲,記錄自己的心情。

她便是如此走過來的,如此堅強,如此令人心疼。

他愴然,收好那一個個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的音樂盒,最後一個外觀看起來最小巧最廉價的,里頭藏著她的結婚戒指。

他望著那戒指,想像著她或許是在他飛往美國那天,默默地將這誓約之物取下,封進音樂盒里。

菲菲,菲菲……

胸海驀地潮涌,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喚起她的名,來到床前,看她縱然病態,他依然覺得美麗絕倫的容顏,坐,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菲菲,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齊菲菲醒來時,發現自己孤單躺在床上。

她茫然起身,環顧清靜幽寂的臥房,胸臆霎時襲上一股淡淡的落寞感。

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昏沉之際,她依稀靶覺到有人握她的手,原來只是夢。

她坐在床上,擁著被,出神片刻。奇怪了,怎麼想不太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記憶很片段,零碎而糾結,她只記得了,仿佛去過醫院打點滴,然後有個人抱她……

是至煥!

她驀地醒這里,散落的記憶拼圖一片片凝合。想起來了,她和家俊在餐廳門口外吵架,她似乎昏倒了,是至煥救了她。

是他將她抱上車,送往醫院就診,回家時,又將她一路抱回臥房。

是他。

那他人呢?為何不見蹤影?

齊菲菲心亂著,顫魏魏地下床,雖然燒退了,身子仍有些暈軟無力,她扶著額頭,慢慢地走向客廳。

開放式廚房里,一個人影正忙亂著,忽地,一陣清脆的聲響。

「Shit!」男人的低咒聲。

至煥?

齊菲菲微訝,走到吧台前,他背對著她,彎腰撿起鍋鏟,扭開水龍頭用水沖干淨,然後攪拌電爐上一鍋白粥。

「怎麼又焦了?怎麼可能?」他舀起底部一杓焦干的鍋巴,不敢置信地叨念。「我明明一直看著火啊。」

「你是不是水加太少了?」她輕聲揚嗓。

辛至煥聞言,怔了怔,愕然旋身。「菲菲,你醒了?怎麼下床了?你能走嗎?」說著,他急急走向她,握著她的肩,察看她全身上下,仿佛在檢查哪里有損傷。

她不楚好笑。「我沒事好嗎?我是感冒發燒,又不是哪里撞到了。」

「啊,對喔。」他恍然,也覺得自己這反應很可笑,有些窘地搔搔太陽穴。「那你怎樣?燒都退了嗎?我替你量體溫。」

他到她臥房,找出耳溫槍,在她耳朵打一記。

他檢視數字,蹙眉。「三十七度一,好像還是有點輕微發燒。」

「已經好多了啦。」她微笑,看他面露擔憂,心田流過一股甜甜暖意。「你在干麼?煮粥?」

「嗯。」他點頭。「我听說生病的人喝點加了蔥的白粥,會比較快恢復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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