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公主,抱歉……」樊穹宇話還沒說完,黑夜里就見陽婷反手將匕首往自己的喉頭刺──
「不!」樊穹宇摧心裂肺地吼道,同時收緊手上的銀線想要阻止陽婷,但太遲了,匕首已穿過陽婷的喉頭……
鮮血噴灑而出,有如怵目驚心的紅花綻放在陽婷雪白的頸項上,這一刻,樊穹宇的心頭也有些東西跟著崩壞了……陽婷沒有說任何話,睜著雙眼癱倒在地,死了。
被眼前的景象嚇到,玉草呆愣住。陽婷……陽婷死了?
……我一個人表崎城工作滿寂寞的,能認識妳實在太好了。
這樣看來我還得叫妳一聲姊姊,我今年一十九。
那樣親切的陽婷,以及那個充滿復仇之火的婷公主……淚水像下雨般紛紛落下,她忍不住大聲地痛哭起來,胸口的悲哀像要將她吞噬,怎麼會死了?剛剛還好好的人,她本來說明天要去花陽樓找她,為什麼全變調了?
她蹲子哭號,用盡全身力氣,哭著哭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到後來又開始不住吧嘔。
樊穹宇鋼鐵似的手臂緊緊箝住玉草嬌弱的身子,一句話也沒說。
他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具被挖空的人偶,夜色里回蕩著玉草的哀哀哭泣,似乎連風里也隱含著抹不去的傷痛,玉草的哭聲代替了樊穹宇的心上呆切到有如走到天涯的荒涼盡頭。
許久許久,他松開玉草,走向陽婷的尸體,輕輕地將她濺滿鮮血的身子打橫抱起,「走吧,玉草,我們去衙門一趟。」
※※※
那夜,樊穹宇一直很靜默,把尸體交給衙役後,他帶著玉草回到樊御府,兩人都沒有用膳,樊穹宇直接回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里,玉草則是淚流個不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老霍一家人什麼也問不到,只能一臉擔心地坐視他們兩人失魂落魄。
中夜,那駭人又悲傷的一幕漸漸褪去,玉草的眼淚流干了,她終于能清醒地正視陽婷的死,玉草的心在一夜之間似乎成熟許多。
陽婷的痛苦她可以理解,殺了陽婷父親的穹宇又是如何無奈!錯的是那個扭曲的時代,這得人要殺人,好悲慘……
穹宇還好嗎?最傷心的人是他吧!玉草想到了穹宇,不由得牽掛,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會是多麼大!相處的這段時間,她曉得穹宇的本性很溫柔,為了國家而成為殺手對他已是極大的痛苦,陽婷的死他一定會怪罪到自己身上。
這件悲劇不能說是任何人的錯,但穹宇的心受得了嗎?
她不能再光坐著嚶嚶哭泣,死去的人走了,對活著的人來說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擦干眼淚,鼓起勇氣走出房間,樊穹宇的房間就在隔壁。
「穹宇,你還醒著嗎?」玉草輕輕敲著樊穹宇的房門,里頭一片黑暗,沒有任何響應,照道理這麼晚應該是睡著了才對,但玉草就是不安心。
「穹宇,我進來!」門沒有拴,玉草輕輕一推打開了房門,她悄悄地往里頭探去,只見一片闐暗中,床上似乎端坐著一個身影。
「穹宇……」玉草在黑暗中走到床前,樊穹宇一動也不動,她看不清樊穹宇的臉,但她曉得樊穹宇一定這樣坐在床上好幾個時辰了。
走近前方,她看到樊穹宇手上拿著一把匕首,是陽婷的匕首,玉草不禁駭然地沖上前去搶匕首,樊穹宇也放開手任她搶走。
「不要做傻事!」玉草怒吼道,她把匕首扔到一旁,「你醒一醒,殺人是不對的,你也是個人,殺自己也是不對的!你還要繼續守護其它人啊!死了不能一了百了!」她不想哭的,她是要來守護樊穹宇的,但她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想要伸手模他安慰他,那個身影多麼悲傷!手才靠近他身前,那悲傷便像透著空氣涌到她心上,好難過!她該怎麼做才能安慰他?
玉草情不自禁地俯身,用雙臂環住樊穹宇的頸項,輕輕將他的頭靠攏在自己身上,就像一個母親安慰傷心的孩子一般,她閉上眼楮,淚水悄悄滑落,滴在樊穹宇的後頸。
樊穹宇略微一僵,他很冷、很孤獨,玉草好溫暖呀,她的淚是滾燙的……他松懈下來,把頭埋進她的胸口,諦听她平穩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好像宇宙洪荒最初的胎動。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玉草只是站在樊穹宇身前靜靜抱著坐在床沿的他,她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只是想替他承受他的悲傷,不想再看到他那麼痛苦,一點點也好,她想把他心里那層冰融掉。
終于,樊穹宇低啞地開了口,「我記得她,一直都記得。為了皇上,我不後悔殺了炎王。」
他還記得那一幕──
再差一步,炎王的劍就刺入陽冕的胸口,但樊穹宇已經先用銀絲切了炎王的咽喉──
「啊──」那個五歲的小鮑主失聲尖叫,淒厲的聲音久久揮之不去,然後她放聲哭喊︰「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爹還來!」
樊穹宇無聲地哭了,是的,他知道,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殺了炎王,就像剛剛他不想殺婷公主,可是為了救玉草,迫不得已的話他還是會殺了婷公主,但如果可能,他希望婷公主活下來,就像當年他拚命尋找婷公主的下落,他想要她好好活著,讓他贖罪。
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他注定是滿手血腥、滿身罪孽,駭人的過去要把他帶進黑暗里,他只能成為一抹暗影……
「不要難過。」玉草溫溫柔柔地撥開樊穹宇遮住眼楮的手,低頭親吻他臉上的淚水,一個吻又一個吻,咸咸的哀傷她想幫他舐去。
她的手爬梳著樊穹宇的束發,她把它弄散在掌間,任那烏發放下,她想看最真實的他。
「請你好好活下去,面對這一切,我會陪在你身邊……」玉草的聲音哽咽,為了她最愛最愛的他,她希望他不再悲傷、不再寂寞。她可以把她自己獻給他,填補他心中那冰涼的空洞。
她主動吻上他的唇,模仿他平常做的那樣,香舌探進他冰涼的唇里,那里有被隱藏的溫暖,她細細的汲取,與他的溫熱纏綿,帶著溫存的愛意,輕輕含住他的唇瓣,想讓它溫暖起來。
決堤的悲傷促使樊穹宇渴望玉草的貼近,他掠奪似的開始進攻她甜蜜的唇舌,狂暴猛烈得如浸透她全身毛孔的暴風雨。
玉草的手攀住他的頸項,輕柔地探進他的衣領,撫模他平滑灼熱的肌膚,隨著熱吻而一遍遍撫觸,當樊穹宇依戀不舍地停下這個吻,玉草雙頰滾燙,微喘吁吁,她收回摟著樊穹宇的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妳……」樊穹宇震驚地看著玉草把衣袍解開,滑落在腳下,透過窗子投射的淡淡月光,依稀看見她身著碧色肚兜的雪白身影。
「求你!什麼都別說!」玉草輕顫著身子,用手指貼住樊穹宇的唇,她是自願的,她知道樊穹宇不會愛她,她也知道這麼做很傻,但她只是想要抱住他,把自己的溫暖給他。
樊穹宇撼動了,他的理智知道他該煞住自己,因為他想要玉草答應成為他的妻子時,再讓玉草成為他的人,他怕她後悔,滿手血腥的他並不值得她這麼好的人來愛!但今夜他很痛苦,他的心很脆弱,罪疚的漩渦威脅地要把他卷進無底洞,他好愛她、好想緊抱她,他無力拒絕……
他輕輕吻著玉草貼在他唇上的手指,舌忝吮著那指尖,一陣震顫透過指尖傅到玉草全身,下一刻,她被摟進他堅實的懷抱里,坐倒在他的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