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蟲鳴像浪潮一樣,我們好像在一個名為夏季的大海海底。」玉草享受極了這樣的習習晚風。
樊穹宇揚起唇角微笑,只有玉草能跟他一起分享人生中這樣的感動,他也靜靜地佇立一會兒,感受那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來的聲音。
「玉草,有點晚,我先送妳回天宇閣去休息,今天旅途很疲累了吧!」樊穹宇勸道。
听到樊穹宇聲音里濃濃的關心,玉草忍不住笑道︰「我從以前就有個疑惑,穹宇,你這麼一個美男子,為什麼內在卻像個老媽子一樣,很愛照顧人、很愛念人,生活大小事什麼都會……」
她才講到這里,樊穹宇已危險地瞇起眼楮。老媽子?她敢這樣形容他?!
但玉草絲毫沒察覺自己處境之危險,依舊自顧自地道︰「今天我才發現,一定是因為你當皇上他們家的保母已經當得太習慣的關系,別人看你外表冷冰冰的樣子,怎麼猜得到你這種嘮嘮叨叨愛操心的個性!」玉草想著還忍不住噗哧一笑。
「玉草──」樊穹宇的聲音像寒冬降臨,「天宇閣在前面直走左轉再右轉再直走的地方,我想妳這麼大的一個人,有眼楮有腳,應該知道路怎麼走。恕我失陪,我還有事要跟皇上商量。」
說完,他就消失了,留下玉草呆立當場。他的輕功怎麼厲害成這樣?!
「穹宇!」玉草對著四下無人的長廊叫喚,「喂,穹宇!」怎麼可以說不見就不見,天宇閣到底在哪兒呀?什麼左轉右轉的?!
可惡,他是故意的!為什麼他就可以整天把她耍得團團轉,而她只是稍微對他評論幾句,就要淪落到這種下場呢?
玉草無奈地試著左轉右轉,卻像走進了迷宮,完全找不到方向,繞了老半天,也不知繞到哪里去了,她看到不遠的前方有一位憑欄佇立的美人。
「對不起,打擾妳一下。」玉草怯怯地呼喊,這個美人衣飾華麗,轉過來的臉龐像是初綻的曇花,風姿月兌俗。
「什麼事?」玉寧公主看著身旁女圭女圭似的綠裳姑娘。
「請問天宇閣怎麼走?」玉草問。
「天宇閣?」那不是御影的寢居嗎?玉寧公主微微皺眉,「妳是皇宮里的人嗎?」
「我是樊大人的貼身婢女,我叫玉草。今晚要住天宇閣,但不知道天宇閣在哪里。」
御影會用貼身婢女?不可能,他從沒用過婢女!難道說……玉寧公主俏臉發青,她不客氣地道︰「妳是陪他的姑娘吧?!他怎麼會無恥到把妳帶進宮里來!」
玉草的臉色刷白,她在別人眼里看起來就是樊穹宇的姘頭嗎?頭一次認清這事實,讓她覺得心頭好像被重重捶了一記,這美人的語氣是這麼不屑,令玉草覺得自己很不堪,她根本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玉寧公主哀怨的瞅了玉草一眼,「妳不會得意太久!妳今天還有機會住進天宇閣,是因為妳不是個公主,反正他隨便玩弄後就可以拋棄;我是個公主,所以就算我愛他愛了十幾年,連靠近他的資格都沒有。不過沒關系了,我認清了,他這人沒有感情,我只能替妳祈禱妳不會太快就被他拋棄。」
玉草怔愣在那里,對于玉寧公主這一番充滿惡意的話,她無力抵擋。
玉寧公主說完便用力推開玉草,「別擋著路!」
玉草被這一推不小心摔跌在地上。
玉寧公主頭也不回,因為淚水已爬滿她的雙頰,她知道她在騙人,從來樊穹宇就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女人回宮里,更別提讓女人住進天宇閣,她感覺得出來,這個姑娘跟樊穹宇的關系好像非比尋常,她好嫉妒!
為什麼樊穹宇不一輩子都別動心呢?他不可以動心的,他若動心,她就徹徹底底輸了!這十幾年來的痴心會變得毫無意義!
她本來已經說服自己了,樊穹宇對任何人都無情,所以她可以死心,找一個會疼愛自己的人嫁了,但這個莫名其妙的姑娘出現,就代表了樊穹宇不是沒有感情,事實上是他不愛她,他就是不愛她罷了!
看著玉寧公主遠去的背影,玉草禁不住掉下眼淚,她沒有那麼堅強,可以知道樊穹宇不愛她,她還不傷心,這樣的事實太殘酷!
但,她離不開他了!而且,她答應過不離開他的,可是她好怕,萬一他知道她是個公主,會不會覺得惹上她很麻煩,那她是不是連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會失去……
第九章
夜闌人靜,但御書房里仍舊燈火通明,樊穹宇和陽冕難得的飲酒談心,他們聊了過去幾個月朝廷所發生的事,和一些有的沒有的想法。
酒過三巡,樊穹宇好像在提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淡然道︰「皇上,臣要辭官了。」
陽冕皺了皺眉頭,霸氣的眼神直盯著樊穹宇,「朕還沒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你以為朕會準許你嗎?」
樊穹宇也不答話,他直勾勾地回視陽冕,眼楮里有不容錯認的堅決。
陽冕無法強逼他,只得退讓道︰「如果是對這職責倦了的話,那以後你可以不用出什麼特別任務,只要待在皇宮里就好。」
樊穹宇笑著搖搖頭,他的表情令陽冕若有所思,這十四年來,陽冕頭一次覺得樊穹宇的神情里有著一份釋然後的放松。
「為什麼不繼續做呢?」陽冕還是忍不住要慰留。
「因為現在在臣心里,已經有了比起皇上,更想讓臣獻上生命守護的對象。」樊穹宇的神色祥和寧靜,他難得看起來像個菩薩,而不是沒有生命的佛像。
「是玉草姑娘吧!」陽冕慨然地看著樊穹宇,無奈地笑道︰「你的這一天終于來了,朕很為你高興。」
比起失去得力助手「御影」,陽冕心里更舍不得一起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不在身旁,但沉吟了半晌,終于開口道︰「好吧,你辭官吧!朕……不對,以後請把我當作你的兄長好嗎?你已經不是我的臣子了,你好好去追求你的幸福。」
樊穹宇像是早就料到陽冕會這麼回答,沒有多吭一聲,只是對著陽冕露出感激的微笑。
「不過,有件事可能還是得先請你幫忙。」陽冕想到手中那個棘手案子。
「什麼事?」樊穹宇的神情恢復到以往的認真嚴肅。
「月國的瑞玥公主被綁架到我國來,已經四個月了,音訊全無。月國那群飯桶唯一提供的數據是這個。」陽冕隨手抽出了書架旁的畫卷,交給樊穹宇。
樊穹宇展開畫卷,一幅眼神缺乏生氣的美人像展現在眼前。
「我想這公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除了你也沒有人能達成這個任務。你就把它當作是告別演出吧!啊,對了,據說瑞玥公主的長相跟畫像不完全一致,你不要被畫像給設限了。」
「我知道了。那,皇上,這件事結束後,是不是能請你為我和玉草主婚呢?」
陽冕一听,眼里閃過一絲不可思議,「沒想到愛上一個姑娘,竟把你的性子全變了。我當然非常樂意為你主婚,但你什麼時候成了這麼重視儀式的人?」
能有皇上主婚對一般臣子而言是天大的榮幸,但樊穹宇這家伙通常都對他這個皇上呼來喝去,不把他瞧在眼里,什麼時候也開始在意起這種「榮幸」?
「本來也不想這麼做。」樊穹宇的話像直接澆一桶冷水到皇上頭上,他的確完全不在乎這種榮幸,「但玉草一直很自卑,所以我希望能辦一個外人看起來最榮耀的婚禮,讓她了解我對她的重視,知道她是我獨一無二的妻子,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抬頭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