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好不老實 第8頁

桔梗在半夢半醒之間,被一陣說不出是什麼的嘈雜聲音給打擾了,那聲浪里有喧嘩、有掌聲,隱隱約約地傳進了她的耳朵,她蹙著眉,悠悠從夢中醒來。

「快、快、快,小伙子,加油嘿……」

「大牛,你可要說話算話。」

「對對對,我們大伙兒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可要一言九鼎哪!」

「……」

聲音從樓下的街道上傳來,他們不知道在爭執些什麼,只覺聲音越來越大、越叫越響。

她勉強撐起身子,虛弱地倚著窗邊靠坐,樓下人聲鼎沸,沿著街道擠滿了人。

桔梗瞇起眼往下瞧了半響,漸漸看清了正在上演的畫面,在街道上有兩個男人打著赤膊,肩上各扛著兩只沉重的布袋,從街道的一端將布袋扛到另一端。其中一個男人發色微紅,力壯如牛、身壯如山,另一個人則高大健壯,古銅色的胸膛爬滿了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猛地抬頭,線條堅毅的嘴角抿成一線,咬牙忍耐著。

那是祥子。

她虛軟地倚著窗欞,歹毒的陽光狠辣地曬著,只見他大手一抹額際的汗水,一趟又一趟地扛著布袋。

「小伙子,你還差得遠咧!看到沒?你還差我十袋米……」

祥子對他的言語挑釁恍若未聞,仍是沉穩地邁著堅定的步伐。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拉回了她遠揚的思緒。「進來。」

「啊!泵娘妳醒啦!那位客倌吩咐我送些吃的來給妳。」店小二哈著腰說道。

陽光灑在這孱弱的姑娘身上,顯得她肌膚賽雪,即使是一臉憔悴的病容,也掩不住她出眾的容貌,高貴端莊的儀態顯現出她不凡的氣質,就像從仕女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

「小二哥,他們在做什麼?」縴縴細指指向了樓下的人群。

「哎!你們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那個人是本地大財主家里的工頭,我們叫他大牛。他力大如牛,他說如果有人在兩個時辰內,能搬米搬得比他多的話,就多給兩倍的工錢,但只要搬得比他少,就分文都不能要。那位客倌說,只要他搬得比大牛多,就要三倍的工錢,若輸了的話,就再白做兩天的工。

「目前還沒有人能搬得比大牛多過,他就讓那些人免費為他工作,本地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專找外地人下手,我看那位客倌只怕是白忙了。」店小二詳詳實實地把事情的始末敘述了一遍。

只見樓下祥子身形微晃,腳步微一踉蹌,隨即又站穩了腳步,他低吼一聲,振臂將肩上的布袋挪正位置,又繼續搬。

她的心髒跟著緊縮了一下,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小……小姐。」店小二用手撓了撓頭,萬分不願地開了口。「我們掌櫃問,你們什麼時候要付帳?你們已經住了半個多月了,那位客倌說今天會付清,你們可不能再拖了。」

她縴細的十指緩緩握緊,隨即又松開。「小二哥,你放心吧!我們會付清房錢,不會讓你為難的。」

「那就好,但是……我看那位客倌贏不了大牛的,他已經連續五年都沒有遇到對手了。」

沒注意到店小二已經走了,桔梗仍怔愣地看著祥子出神。

烈日當空,群眾仍然喧囂,他身上的衣物全讓汗水浸得濕透,石板地上有著一滴滴的汗水印子。

祥子由一開始的落後,慢慢地追了上去,他拉駱駝賣的也是力氣,走了幾趟後,他學會了運用巧勁,漸漸地縮短了差距。

午飯時間,大牛喘了口氣,由一開始的輕視,到現在也倍感壓力。「喂!小伙子,東家讓你先吃頓飯,吃完後我們再比。」

祥子的動作更俐落了,對他的叫喊置之不理。一個專門的搬運工人,一天也不過能搬上百來袋,他想在兩個時辰內搬完這些,仗的就是自己年輕力壯,吃得了苦。

為了爭取時間,他沒有停下來吃午飯,這讓大牛更加著急,隨便囫圇吞下兩大碗飯,便又跑來搬米。

「九、九十二袋了……小伙子都搬九十二袋了,大牛,你還差他兩袋。」

圍觀的群眾早已看不慣大牛仗勢欺人,平日里盡讓人做白工,眼看這外地人即將得勝,也出了他們心中一口惡氣。

一時間,人群中又是一陣歡聲雷動。

祥子精神一振,動作更快了,當他將肩上最後一個布袋卸下,眾人立刻拍手叫好。

「一百袋了!那小伙子全搬完了,大牛,你可不能食言。」

「快給人家工錢,別忘了是三倍的工錢。」

大牛一張黑臉漲得通紅,在群眾鼓噪下,不甘願地掏出錢扔給了祥子。「你這小子還真是了得,拿去吧!」

拿到工錢,祥子拱了拱手。「多謝了,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還得仰仗牛爺關照,若還有什麼活兒可干,請多關照小弟。」

祥子不卑不亢,還給大牛留了點情面,他深諳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的道理,大牛的臉色這才稍霽。「兄弟,明天你再來,我這活兒還讓你干。」

「多謝!」他打了個揖。

拿著銀子,他付了積欠客棧的房錢,再走進屋里時,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就怕吵醒了桔梗。

「妳醒了?」見她斜倚著床,雖仍是不勝嬌弱,但與前兩天相較,氣色已好了許多。心里稍稍放心,卻又見她一對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祥子的心跳又亂了。

「剛睡醒,你去哪兒了?」她明知故問。

「我出去為妳買藥。」他揚起手中包著藥材的紙包晃了晃,嘴邊咧著笑容。

「祥子……」她輕聲喊他,「你過來點。」

他連忙搖頭。「我一身的汗臭味,怕妳受不了。」

她微微一笑。「不要緊,我不也是一身藥味?」

那怎麼會一樣?但她的溫柔讓他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她床邊。

桔梗拿出繡帕,為他擦拭額上的汗。「外面很熱吧!瞧你一身的汗。」

他全身一震,見她溫柔沉靜地看著他,他的喉結艱澀地上下滑動。「是很熱……不要緊的……真的不要緊……」

她幽幽地嘆了一聲。「傻瓜!」

嗄?

她顯得有些累了,輕咳幾聲。「祥子,我病了多久了?」

「十七天了。」

「我們身上也沒有銀兩了吧?」

「妳別擔心。」他答得又急又快。「妳好好地養病就好了,我還有銀子。」

她的黑眸湛亮如星,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

祥子愣了一下,頓時,他臉孔漲紅,支吾低語。「應……應該的,我……妳生病了……我是個大男人,妳是個弱女子……」

他恨,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身上沒有銀兩,不能讓她在市鎮里最昂貴的驛館客棧里休息,不能為她找大夫看病,恨他不像個男人,不能好好保護……他心愛的女人。

見他的額頭又沁汗,桔梗再拿起繡帕為他拭了拭汗,他心里一陣感動,不覺痴傻地看著她。

「讓我看看你的手。」她又柔聲地要求道。

祥子乖乖地將一雙大手攤在桔梗面前,那是一雙慣于勞動的手,指掌間長滿了厚繭,還有新增的各種大小傷口,深深淺淺的,數起來竟也有十來道。

「不要緊的,不會痛。」見她一臉難過欲泣的模樣,他忙藏起手不讓她看。

怎麼會不痛?在兩個時辰內,搬完了足足一百袋的米,只怕不僅是手上,連身上都可能有傷。

她抬起縴細的小手,露出雪白?腕上通體碧綠的玉鐲子,青翠亮眼的綠色,襯得她細致的肌膚和縴細的玉指更加白皙。鐲子在她細瘦的手腕上,顯得有些松月兌,才沒幾天,她已經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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