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好威(下) 第14頁

邵怡然低聲說︰「你不管管?」

黎子蔚回答道︰「管了就是認了。」

「可、可我怎麼看他都是你弟弟啊。」黎家的基因很強,從黎老爺子到黎宗壹一代,再到黎子蔚這一代,每個人都有七分像,就算長相相似不能證明什麼,但黎宗三的信、貼身玉佩,這些是不可能憑空捏造的。

「我爹拋妻棄子,我對他可沒什麼感情,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陌生人的孩子當然也是陌生人,是,孩子無辜,但我娘也是無辜的,她不該那樣沒日沒夜被打。

「你想想,一個男人整天賭博,回到家就打老婆,吼兒子,欠了一債務就跑了,讓賭場的人上門拿走房契,讓母子流落街頭……這樣的一個男人死了,然後希望大兒子照顧外頭小兒子,你覺得有道理嗎?」

呃,好像沒有,仔細想想,她爹也是跟個青樓姊兒跑了,現在如果她現一個小妹妹,還望姊姊能照顧她,自己一定不會高興的。

人跟人之間靠的應該是感情,而不是血緣。

她前世采訪過一個新聞案件就是這樣,一個中年婦女愛心做很大,捐錢給各種慈善單位,也會發起各種愛心活動,是公認的好人好事代表,但她卻不管自己的爸爸,讓爸爸在醫院佔床當老賴皮,後來被收容入贍養中心,然後社福單位起訴她,要求她負起贍養責任。

她說不要,原因是爸爸從小家暴她,她說︰「我全身每一寸皮膚都被他打得皮開肉綻過,從有記憶就一直被打,打到我十四歲逃家為止。」

那個太太這樣說的時候,可以明顯看見,一個五十幾歲的人講起四十年前的事情,還淚流滿面,甚至痛苦得全身發抖。

有人求子不得,有人生了孩子卻不配為父母。

子蔚很少說起以前的事情,但他身上有很多疤痕,從頭頂到腳底板都有,一痕一痕,她也想過他是不是受虐,她想問卻問不出口,也不敢繼續想下去,這是第一次他親口證實小時候的確常常挨打。

十賭九輸,賭博的人哪有心情好的時候,在外頭不如意,回家就打老婆跟小孩出氣,最後還害得他們無家可歸。

黎子蔚對黎宗三沒有感情,又怎麼會對他留下的孩子有感情?而且黎子還才七八歲,不到單獨住的年紀,他們要是留下來,就得跟莊氏這主母一起住,那不嘔死莊氏了。

邵怡然悄悄拉住他的手,沒遭遇過這種事情,沒人可以說他狠心,如果黎家有人要聖母,可以,自當聖母,但是不要責怪他們夫妻。

林姨娘跪了下來,黎子還想拉母親起來,人小卻拉不動,十分憤怒,但也不說出「娘,我們走」這種話。

倪氏見了心中發笑,氣什麼呢,還不是假骨氣,想求人又端著架子,真好笑。

黎老爺子轉向黎子蔚,「你看怎麼樣?」

邵怡然心想,這不是讓黎子蔚為難嗎,他不留,是當哥哥的狠心;但他要留,這個家又沒他說話的分。

黎子蔚道︰「既然是父親在外面的兒子,我這長子不好不管,但我也是寄居黎家,實在處理不來,不如我給他們五百兩銀子,請大管家幫他們買個宅子,幾個下人,以後彼此當親戚來往就好。在京城,六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只要二兩,五百兩很夠用了,可以讓黎子還甚至是他的孩子,都過上還不錯的生活。」

邵怡然心想,這樣倒是可以,既不會讓人說無情也不會給黎家添麻煩,否則留下黎子還,天天在莊氏面前晃來晃去,那不是給莊氏添堵嗎?丈夫打人,還得替丈夫照顧外面生的兒子,光想就覺得生氣。

「大少爺、大少爺,」林姨娘跪著爬過來,「求求大少爺把子還收在身邊吧,大少爺現在有出息,讓子還也會讀寫字,將來一起給黎家爭光,三爺若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丙然,不提三老爺還好,一提三老爺,黎子蔚臉色一沉,正想說什麼,黎宗二卻道——

「蔚哥兒怎能這樣說,就算你爹不爭氣,但弟弟總歸是弟弟,還是收在身邊好好教導,這才是正理。」

邵怡然氣道︰「二伯父既然這樣想,不如自己教這孩子吧。」

黎宗二叫了起來,「怎麼關我的事呢。」

「那您又何必出主意?」

黎宗二噎住了,惱羞成怒,「蔚哥兒,你看看,你媳婦就是這樣對長輩的。」

「您不用擠對,我現在不是以佷媳婦的身分說話,我現在是黎夫人,東瑞朝規定,先論朝廷,後論倫常,我丈夫是七品官,您該稱我一聲夫人,還得跟我行禮,這才對。」

黎宗二氣得臉色通紅,但邵怡然端出官夫人架子,他又不敢說什麼,只好轉向自己的爹,「爹,我們黎家又不缺一個人,您就讓子還住下來吧,宗三小時候很乖的,兒子也常常想起他,爹,難道您都不想的嗎?」

第十二章  富泰郡主找上門(1)

最後,在黎老爺子的不忍心中,黎子還跟林姨娘還是留了下來,母子倆梳洗妥當後,去莊氏的春暖閣磕了頭。

林姨娘是妾室,黎子還未滿十歲,按照規矩,是該跟主母住。

透過蘇嬤嬤的打听,邵怡然知道莊氏當下就給了林姨娘一個玉鐲子,給了黎子還一個大荷包。

而珠老姨娘知道兒子死了,很悲傷,當場就哭了,但見到又多一個孫兒,卻也欣喜,說眼神一直放在黎子還身上,舍不得移開。

莊氏很平靜,開了後面兩個房間給他們母子,安排丫頭嬤嬤照顧,一切行禮如儀,沒有情緒起伏,黎子還跟林姨娘退下後還吃了一些點心,然後漱洗上床睡了,不到一刻鐘就發鼾聲,睡得很熟。

黎子蔚听到母親沒被影響,稍稍放心。

回了屋,邵怡然放松下來,這才想起一件怪事,「一個買來的丫頭,怎會知道這些大宅規矩?在廳上還會自稱姨娘,她沒有伺候過主母,居然知道要去磕頭?」

黎子蔚听她一提,也皺起眉,「你是說,有人教過她這個?」

「她的出現也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我也這麼覺得。」黎子蔚沉吟,「病到死,然後讓姨娘兒子回來認祖歸宗,這不是黎宗三的個性,他非常愛自己,一旦倒下,肯定馬上回黎家哭求要治病,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自己病死的。」

可要說冒充,又不可能,黎子還的鼻子和黎家人長得很像,且他有黎宗三的書信、玉佩,還能說起黎宗三小時候的故事,他不可能是冒充的,但也因此他們面臨了一個問題——

三房沒老爺,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所以他們夫妻得照顧黎子還,

邵怡然忽然覺得頭很大,她現在可能是全世界最懂黎子蔚的人了,黎宗三對大兒子不好,如今卻要大兒子幫忙照顧外頭生的小兒子,而黎子蔚外面有男人,于是她這個老婆得幫忙照顧小叔……

咦咦咦?咦咦咦?

邵怡然模模自己的胸口,居然不發熱,她不生氣了?

之前每次講起黎子蔚沉溺小倌館,她都會很生氣,胸口劇烈起伏,常常在腦海中狂揍黎子蔚,幻想著今天一定要跟他提離婚,不能讓他腳踏兩條船這樣好過,可是剛剛居然沒這種沖動了……

自己接受了這種畸形的相處?好像不是,現在就算黎子蔚想踫她,她也不想跟他有親密接觸,感覺不衛生。

那是自己對黎子蔚愛情消蝕?好像是……

對了,她這幾天睡得不錯,雖然之前大受折磨,身體還沒胖回來,神色也還是很憔悴,但已經能一覺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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