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們始終有所保留。
當她提問題的時候,他們往往只是沉默的對看一眼,然後搖搖頭便徑自往前走,繼續那無關痛癢的介紹。
經由他們的口中,撫育知道了這宅院里總共有五個人。銀狐、花婆,兩兄弟,還有一個她始終沒有見過面的「大漢」。
大漢是男人的名字,據說他是一個高大的巨人,有著驚人的力氣。平時他都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做木工,只有在其他人用的到他時,他才會走出那個小小的房間。
沅音很想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和銀狐住在一起?在這個破敗的宅院中,這樣五個人的組合,怎麼想都是很怪異的。何況里頭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妖怪!
她默默的跟在兩個小男孩的後面,當他們經過銀狐所住的廂房時,她忍不住將目光投往那個她曾經逃出的地方。
直到現在,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仍會使她全身燥熱。
她並不真的很清楚自己身體的反應是什麼原因,但是她知道自己渴望走進那個房間,走進他的懷中,就像那天一樣讓他吻她。
餅去這幾天以來,只要她的腦里有過這樣的念頭,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她都會馬上大聲的斥責自己。
當然,她還是怕他。
她沒有忘記自己是祭品,也沒有忘記他說過要吃了她。他是妖怪,每次看見他銀白的長發,就再一次提醒她這個可怕的事實。
但是她也發現自己不再像第一次看到他時那麼恐懼了。
他和她想像中的妖怪完全不一樣。
任何人都不能否認,他是一個極俊美的男子。最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不那麼確定傳言是否屬實。
她在這里吃的極好,有魚有肉還有新鮮的蔬菜水果,相比以前稀得不能再稀的稀飯,現在她的生活簡直就像一種享受。
雖然他曾經威脅過她不要踏出房門一步,但是並不真的執行這個恐嚇,他甚至允許大豆小豆兩兄弟帶她在宅院里四處閑晃。而且,根據她旁敲側擊詢問花婆的結果得知,銀狐吃的東西完全和她一模一樣,他根本沒吃過什麼人肉——至少沒有人發現他吃過。
這一切,都讓她心中那個殘忍嗜血,野蠻可怕的野獸形象漸漸變的模糊起來。
而如今,當她與房間里頭的他目光交纏,當她望進那雙又變為純黑色的眼瞳里,要想起他是一個可怕的妖怪更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她的心狂跳著,兩人糾纏的視線就像是緊繞的繩索一樣,互相攀爬互相拉扯,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停下了腳步。
此時,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一個俊美無比的男子,一個奪去她的呼吸魂魄的男人。
「沅音姑娘?」一個遙遠的聲音從她的前方同來,她沒有理會。「沅音姑娘?你還好吧?」.
直到兩個小男孩合力搖晃她,她才勉強調開自己的目光,轉頭看他們。「什麼?」
大豆和小豆對望一眼,兩個人同時抬眉。「你剛剛好像中邪一樣,我們怎麼叫你都沒回應。」
中邪?說的好!她的反應的確是只能用中邪來形容。
她再度轉頭去看銀狐,但是開啟的窗已看不到他的身影,讓她懷疑她方才見到的莫非只是幻影,只是她自己的想像?
她抑下心頭那失望的感覺,抬頭道︰「走吧!」
沅音姑娘。
透過兩個小男孩,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依然穿著上山那天的紅衣,遠遠的,他就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原本他只是打算遠遠的看著她,所以才站到窗邊去,卻沒有料到她竟會將視線投往他這里來。他真的吃了一驚。
不只是因為她的注目出乎他意料之外,也是因為那雙盈盈美目中所傳達的渴望。
她的眸中看不到恐懼,看不到驚慌,沒有鄙夷,沒有輕視。她就只是站在那里,用渴望著迷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他不是一只妖怪,而是她的情人……
他閉上眼楮,往後躺去。
盡避他拚命的想要將她的身影逐出腦海,但是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她仿佛鬼魅一般,纏繞著他,困擾著他。
尤其是她的眼楮……一想到她的眼神,他就幾乎忍不住想要沖過去緊緊抱緊她。但是他怎麼能?
他這輩子是注定要孤獨的了,他絕不會拖她下水,絕不!
當沅音回到房間里時,花婆已經站在里頭等著她。
「你到哪里去了,姑娘?」她一邊站起身子,一邊喃喃的抱怨著,「我還以為我得等到天黑,你才會回來。」
沅音笑著走上前。
這些天來,她和花婆之間已經培養出了一種幾乎像是母女一般的情感。每次看見花婆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外表,她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娘。而花婆也仿佛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一般。
「過來!」花婆一邊叫喚著她,一邊將桌上的衣服拿起來,放到她身上比對。「可能有點大,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瘦得多。」
沅音訝異的看著她,也看著胸前的衣裳,感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是您做的?」
花婆揮揮枯老的手,又拿了另一件衣服。「也不能這麼說啦!這是宅于里本來就有的舊衣服,我只是把它改一改,讓你可以穿而已。你總不能一直穿著這身紅衣服,只要一想起那些愚蠢的村民如何逼你穿上它,又把你丟到這荒山野地,我就想吐!」
阮音低下頭,雖然極不願意忤逆她,但是卻也不願意自己的村人被侮辱。
「這難道不是銀狐的意思嗎?」她玩弄著衣擺。「村人只是照著他的旨意去做而已。如果真的有人導致我現在的命運,那也應該是銀狐,而不是他們。」
「你什麼都不懂,是不是?」花經放下手中的衣服,又像生氣,又似嘆息。「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對他的,你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雖然我不贊同這孩子的做法,但是誰可以苛責他?」
「是十五年前發生的事嗎?」她抬眸,雙眼睜大。「您知道十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花婆……」兩個小男孩同時出聲,「爺會不高興的!」
花婆聞言轉頭瞪了他們一眼。「我當然知道他會不高興,可是他還要折磨自己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十五年。會不會是一輩子?你們難道對他沒有一點感激的心嗎?如果不是他,你們還可以在這里調皮搗蛋?」
兩人聞言同時低下頭,眼底閃著淚光。
「可是……」他們又同時開口,「爺交代過我們不能說的。」
花婆冷冷一哼。
「我不會幫他說,就算要說也該是他自己說!」她走到門前,推著兩個小男孩出門。「去,去,去叫大漢燒熱水給小泵娘洗澡。」
等到兩個小男孩走了以後,她回過頭就見沅音正打算開口,花婆馬上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我沒有資格替他說。」
沅音失望的垂眸。「他不會告訴我的。」
這幾天來,銀狐連見也不願見她,又怎麼可能告訴她?
花婆沉默了一會了,才道︰「你何不試試?也許他會說,也許不會,誰曉得呢?到現在還沒有人試過呢!」
第四章
冒著白煙的熱水讓整個房間都變的溫暖了起來。
沅音閉上眼楮靠在木桶上,享受著花的香氣和溫暖的熱水。
罷剛她總算看到了「大漢」。
他一個人扛著盛滿了熱水的木桶進來,水沒灑出任何一滴,他的表情就像只是在扛一袋米。
他很高大,進門的時候必須彎子才不會撞到頭,他的手臂比她的大腿還粗上好幾倍,遠遠望去,就像是個巨人一樣,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