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一向不太愛看舊電影,這段日子,卻迷上了「羅馬假期」。
受他的影響才找出這部片子來欣賞,一看之下,卻無法自拔。
特別喜歡最後一個鏡頭--人群都散了,空曠的大廳里,男主角獨自回首,鞋音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種孤寂的意味。而伊人的芳蹤,卻消失在宮帷的深處。
相愛的人,卻因為現實的無奈,而不得不分離,以淒美的結局收場。
這算是一個悲劇吧?
但美釋卻覺得,他們比她幸福。
至少,他們是相愛的,能夠把對方溫暖的微笑珍藏在心底,不像她……至今也沒猜透奚培的心。
一會兒,千方百計拒絕她的愛,一會兒,又對她熱情如火……想到那夜的情景,她的雙頰就不由得發燙。
那是男性的?還是對她的愛?
不過,她也不需要答案了。此時此刻,她坐在自己的家里--松原國王宮的浴池旁。
沒有問他的心底話,她就這樣,害怕地逃了。
這樣的結局,是缺憾,也是一種美麗。
從此以後,她可以盡情地回憶與他相處的日子,回憶那個吸引他目光的絢麗舞會,回憶那晚他精壯肌膚包裹她時的感覺……因為這些動人的時光不多,所以才顯得更加動人。
「小鮑主--」靜王妃捧著香燻過的衣裙款款走來,「廚房的一切已經準備就絮,就等著妳呢。」
今天,是父王宴請蘇黎爾大使的日子,她沐浴餅後,就得被迫進廚房了。
從前,她那樣熱愛烹飪,但從台灣回來之後,卻什麼菜都不想做。
奚女乃女乃說,做菜要用心,但她這顆心,到底為誰呢?
案王母後只把她當成一塊招牌招搖,他們只看菜的色和香,對其中的味道從不好好品嘗。而那些王公大臣、遠道賓客,更是如此。
除了靜姨這個知心好友之外,大家其實都只是觀注她這個做菜的人,並不真正在意她的菜。
「不要這麼無精打采的嘛!」靜王妃推推她的背,「今晚有稀客哦!」
「哼,就是那個蘇黎爾大使?他算什麼稀客!」
「菜如果做得不好吃,當心陛下他們罵妳。」
「真可笑,兩國相爭,應該依靠的是彼此的軍事和經濟實力,與我這個小泵娘做的菜有什麼相干?」
「妳呀……」靜王妃笑著戳戳她的額,「我還沒說完,妳就這麼多牢騷!」
「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她不耐煩地皺眉。
「今天的稀客一共有兩位,所以呢,菜妳得多做一些。」
「兩個?」瞪大眼楮,「想累死我呀!這些人整天跑到我們王宮里騙吃騙喝的,好不要臉!」
「一個呢,的確是蘇黎爾大使,他是特地為了見妳而來的,因為先前陛下對妳的吹噓過甚,引起了他強烈的好奇,所以呢,他可能會帶有一點挑釁的意味。」
「那另一個呢?又是哪一國的大使?」
「不是大使,是妳認識的人。」
「我會認識這種騙吃騙喝的家伙?」美釋越發詫異。
「哎呀,公主殿下,是妳自己邀請他來的,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哪有?」
「夏灩花開之時,妳不是跟人家有一個賭約嗎?說什麼如果妳學會了做『秀外慧中』,就請人家來品嘗。如今妳已經把手藝學到了,人家也來了,怎麼能拒之門外?」
「妳是說……他……他是……」天啊,她覺得身子在發抖。
怎麼可能?奚培怎麼會忽然來了?
難道是上蒼听到了她的祈禱?難道,是她思念的牽引……把他帶到這里?
「雖然一年之約沒到,但讓他提前品嘗妳的手藝,也不算什麼壞事吧?」靜王妃笑得賊賊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我的身分了?」她緊緊抓住靜王妃的肩,不住地搖晃。
「唉喲,壞孩子,妳把我弄得頭暈了!」
「靜姨,妳快說呀!」停止了粗暴的行動,變成溫婉的懇求。
「還記得金誠屋的女乃女乃跟我是忘年之交嗎?」靜王妃緩緩道來。
「忘年之交?我怎麼覺得妳們是仇人呀?」
「呸,壞孩子,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們是仇人了?」
「妳跟她打賭,而且輸得慘兮兮的,不是仇人是什麼?」
「妳跟奚培不也一樣打了賭,怎麼反而現在變成情人。」靜王妃好笑地反問她。
「哼,只是我對他有情,他對我……冷酷之極!」她睹氣地抱怨。
「听奚女乃女乃說,他最近挺不開心的。」
「等一下,靜姨,原來妳也是奸細呀?」美釋忽然想起了什麼,「難怪我在台灣的事這里的人知道得這麼清楚,妳跟奚女乃女乃一直有通電話?」
「冤枉呀!是妳自己告訴她妳是松原國的公主之後,她才想到了我,于是打電話過來……其實,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聯系了。」靜王妃連連擺手。
「那麼……女乃女乃也把我的身分告訴那個家伙了?」
「當然沒有!奚女乃女乃說,年輕人的事她不插事,要你們自己解決!」
「所以你們就把那家伙哄騙到這兒來了?。」
「對呀,我以松原國小鮑主的名義向他發了一封函……」靜王妃得意地眨眼。
「靜姨,妳怎麼可以冒充我?」她激動地嚷。
「我在信上說,本人已經學會了『秀外慧中』請閣下移駕品嘗。所以呢,我們親愛的小鮑主,快快更衣下廚房吧!蘇黎爾大使妳可以不管,但妳跟奚家少爺是打了賭的,難道想輸?」
「哼,我怎麼可能輸給他?」美釋跳起來,披上衣服就跑!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幾乎弄不清東南西北,只想著要到廚房把「秀外慧中」做出來。至于如何面對他、如何向他解釋則來不及思考。
奚培再次來到松原國,這里的夏灩花已經開盡了,空中讓人氣悶的濃香也消散了,秋天的小島如雨後綠葉,無比清爽。
但他卻無心欣賞美景,他的心,被一個調皮的影子擾得日夜不寧。
她怎麼可以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難道,他的愛意表露得還不夠明顯嗎?
尋遍了整個台灣,也找不到那個叫做許美美的女孩,只有那張假身分證,被扔棄在那個淡紫色的房間里。
不敢相信自己被騙了……她到底是誰?商業間諜嗎?
難道,她對他的感情也像那張身分證一樣是假的?
不,不可能,畢竟從她眼中流露的愛意,再高明的演員也無法表現。
他不服氣,拚命地尋她,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但任憑奚家人脈再廣,任憑他雇用了再有名的私家偵探,也一無所獲。
她真的消失了,就像這島上的夏灩花,雖然在他記憶里仍然怒放,但現實中,卻無影無蹤,連一片花瓣也不殘留。
他已經開始有點懷念了,這座小島,沒有了殷紅的夏灩花,的確顯得有點單調。而家里,沒有了她的吵鬧聲,也寂靜得可怕。
好奇怪呀……她和夏灩,他一開始都很討厭的,現在卻盤旋在他的腦子里。
此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愛她的。
如果早一點開口,就不用如此後悔。她是上蒼送來的禮物,他不該沒有打開禮盒就拒絕--他現在終于知道什麼叫自食惡果了。
「奚先生是第一次來松原國嗎?」坐在他身邊的蘇黎爾大使問。
王宮的宴會廳,是他此時身處的地方。
就在他找人找得快要瘋了時候,忽然有一封信函出現,那個與他打賭的小鮑主向他發出了邀請,
一開始,他愣怔了好久,因為,他早已把這個賭約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