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呀吐,吐出了清水,吐出了胃液,似乎要把整個痛至極點的靈魂、整顆被敲碎的心,全部吐出來……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可惡!騙取了她的信任,騙取了她的心,當她以為可以一輩子依賴他的時候,甚至可以為了他隱藏自己的妒意和不開心的時候,猛地抽身離開?
是他先接近她的,給了她幻想,現在,卻要把這幻想擊碎?他怎麼可以這樣霸道?什麼都是他說了算嗎?剛剛,她一直在搖頭,難道他沒有看見?
她撲倒在床上,想哭卻哭不出來。
呵……這種可怕的感覺又來了,照顧希誠的那兩年,她也是這樣,欲哭無淚。
從前,不了解為什麼會這樣?後來才明白,一般的傷感可以用哭泣來渲泄,可是,傷感到了極限,卻無從渲泄。
她睜著眼躺著,天亮後,方琳來了。
「子寒打電話給我,要我來看看你。」方琳一邊說,一邊替她收拾污穢一地的房間。
他還想到叫人來看她?這……算是關心,還是虛假的安撫?
楚伊菊听到衣櫃門響動,一條炫目的裙被扔了過來。
「把這個穿上,跟我出去吃晚餐!」方琳命令。
「我不想吃……」昨晚吃的全都吐了,現在她胃好痛,什麼也吃不下。
「沒出息的東西!」方琳叉著腰罵,「總是為了男人弄成這個樣子!這回你打算怎麼辦?又是絕食?跳海?」
「我……不會的。」她不要用死亡來威脅他回到自己身邊,這樣,除了遭到鄙夷和嘲笑,一無所獲。
「對!這樣才對!」凶惡的女人頓時綻放笑顏,拍拍她的肩,「我們要振作精神,讓那些拋棄我們的臭男人看看沒有他們,我們也能活得好好的!快換衣服吧!」
「可我真的不想吃……」楚伊菊把頭埋到枕中。
「不要以為我只是拉你去吃飯這麼簡單!」方琳湊到她的臉邊說,「今天的晚餐很重要,因為,我還約了幾個編輯和發行人。」
「關我什麼事?」她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影子作家,哪有資格見編輯和發行人?
「當然跟你大大有關嘍!」方琳奮力地點頭,「因為,你就要成為明日的寫作之星、當紅的美女作家了!」
「我?」楚伊菊失笑,「我?」
「不要懷疑!我打算把你推到台前,不再做喬子寒那小子的槍手!從今以後,你所有的小說,將用你自己的名字‘楚伊菊’出版!」
這算是繼「分手」之後,听到的又一重大新聞嗎?
楚伊菊不由得坐起來,眨著難以置信的眼楮,「你確定用我的名字出版,小說能賣得出去?」
「怎麼不能?有我方琳幫你包裝,半年之內,包你紅透半邊天,喬子寒那家伙不就是我捧出來的嗎?」
「那……你替他找到新的槍手了?」
「誰?喬子寒?」方琳哈哈笑,「他?他已經宣布封筆了,你不知道嗎?」
「什麼?」封筆?
「這是今天的報紙,文化版的頭條新聞!至于他跟出版社未完成的合約,他說他會付一筆巨額違約金。」
楚伊菊揉揉眸子,細細閱讀,久久不能言語。
「昨天晚上三點半,他打電話把這間報社的總統從睡夢中轟醒,透露了這條聳動的新聞,人家總編好給他面子呢,馬上連夜催人加班,撤掉當日頭條,換了這則消息!」
昨夜三點半……呵,是在他跟她分手以後……這樣做,算是對她的賠償嗎?
「所以,你學姐我當機立斷,也馬上給出版社打了電話,說我要向他們推薦一位曠世才女,補償他們失去喬子寒的損失!總之呢,誰有稿子,你學姐我就站在誰的身邊!從今以後,我們一起把那負心的小子甩掉,開始全新的生活!」
靠在床頭的楚伊菊身子晃晃蕩蕩,像是剝離了靈魂。而飄向遠方的靈魂,此刻只重復地低喃著一句話——他,竟然封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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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的生活開始了。
方琳沒有騙她,半年之內,果然把她變成了紅得發紫的美女作家。
不僅男人喜歡她,女人也喜歡她。
男人們把她當成一個遙不可及的美麗的夢,而女人們則把她當成知心好友。書局的員工,常常可以看到幾個孤獨的男人,在架前默默地翻著她的小說,眼神無比溫柔;或者,有三三兩兩手牽手的女孩,指著她書中的一個句子,相互神秘一笑。
人們說,她的小說仿佛閨閣隱私、窗前雛菊。
呵……窗前雛菊?她喜歡這個比喻。
雖然,現在走進陽光的她,光華亮眼,但她還是會偶爾懷念那一段躲在幕後的日于。那時候,有一個男人在她身邊,隆冬的季節,會替懶惰的她煮一碗面。那時候,她是一朵真正有人呵護的菊。
不像現在,半夜里餓醒了,打開冰箱,里面空空蕩蕩……
子寒消失了,連方琳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這個城市逐漸把他遺忘。他的書迷偶爾會在網路上提到他,但也只是淺淺地一提,懷念的字句馬上被新的文字覆蓋。
「剛剛跟出版社通了電話,他們打算為你的新書做一個新的版型,並且用一種特殊的紙印刷!」
秘書敲打書稿的房間里,方琳正滔滔不絕地說。
「上次那本已經有導演看中,想把它改編成藝術電影,拿到歐洲電影節參展,獲不獲獎無所謂,反正你的知名度又可以再一次提高!」
楚伊菊懶懶斜靠著,偷偷打了個呵欠。每次交了稿之後,她都覺得自己的神經似乎斷了好幾根,再多的睡眠和美食都補償不了她失去的腦力。雖然,現在她根本不用自己打稿,方琳為她請了專用秘書,她只需躺在床或沙發上,閉著眼楮說出自己想到的句子。
從前,怎麼沒有如此疲倦的感覺?
大概……從前有他在自己身邊,她可以放心地寫,反正他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編輯。
「新書出爐後,你可能要在各大書局舉辦幾次簽名特賣會,電台和電視台的專訪安排在下星期,周末我替你約了幾位評論家吃晚餐,他們都是各大報刊雜志的專欄作家,經常聯絡有好處。還有,這次的周邊商品你看做什麼好?手提袋、書套、名信片都做過了,唉,想不出新鮮的玩意了……」
楚伊菊不答話,她知道方琳一向自有主見,不用她多嘴。
她就像一個傀儡女圭女圭,該她出場的時候才出場,面對公眾說的話、笑的神態,方琳都會替她設定。
雖然,答應方琳做她的經紀人,的確毫無自由可言,但當初她之所以會點頭,也並非完全是被傷心沮喪經沖昏了頭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依賴和懶惰吧?
曾幾何時,她已變成了沒有大樹摟抱就難以生存的無尾熊了?子寒說過,從前獨立堅強的她,已經不見了。
呵,子寒說得對,正是因為曾經的獨立和堅強讓她受了太多苦,所以,她現在才會貪圖安逸,賴在別人身上,過一天算一天。
外面的空氣看起來清新怡人,為了挽救自己被方琳催殘的耳朵,她好像應該出門走走。
好久沒活動,腳有點腫,隨手一按,足背上就會出現一個淺淺的坑,像棉花似的,很好玩。
別人都以為她的生活繁華似錦,其實,她仍是那樣孤單樸素的一個人,經常裹著寬大的罩衫、頭發亂七八糟地束成一把,買街頭小吃充饑。
于是,楚伊菊不理會方琳的叨叨絮絮,徑自下了樓。听說不遠處那間便利店賣的魚丸不錯吃,她要去嘗兩串。
誰知,她才走了兩步,就看見秘書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