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飛揚 第6頁

滅絕人寰的暴行!季初櫻在心中大罵。

倘若她和蕭揚是正牌的王子和王妃,他們還敢如此?她很想跳起來踢門,卻由于跪得太久,腳有點發麻,一個不支,癱坐在地上。

「喂!木頭人──」她睨向無動于衷,仍跪得直挺挺的蕭揚,不滿地嚷嚷,「快想個法子,讓咱們吃晚膳呀!」

「背熟了,他們自然會放我們出去,出去了就有飯吃了。」蕭揚不疾不徐仙答。

「奴才!奴性不改!」季初櫻氣憤的大吼,「怪不得一輩子被欺負!」

她撐起身子,一拐一拐地逐一察看窗子,希望能溜出去填飽肚子。

「呆子。」季初櫻回頭呼喚難友,「過來幫幫我呀!這窗子太高了,你替我把那張紅木桌搬過來墊腳。」

「東邊的門,有人看著,西邊的窗子對著季老爺的屋;北邊的窗子朝著人來人往的長廊;南邊是一個池塘,大小姐要小的把桌子搬到哪兒?」蕭揚拾起書,細細翻閱,懶得理她。

「你……」季初櫻插腰瞪他,卻被他有條有理的話駁得無言以對,她不服氣地移步坐到椅子上,微微譏諷,「喲,你也識字?」

「不認識多少,但看這本書足夠了。」蕭揚仍不苟言笑。

「為什麼我倆年紀看起來差不多,你卻比我高?」她轉而逗他。

「我比你大。」他言簡意駭地答。

「木頭!」季初櫻心里很郁悶,被關在這無聊的花廳里也就罷了,還要跟這無趣的人待在一起,簡直是比挨餓還要更折磨人!

「喂,」不服輸的性子迫使她繼續開口,企圖讓對方也開口說話,「你這麼呆,又不識宮庭禮儀,單于軍師為什麼挑你冒充歸海弦?」

「這個問題應該去問軍師,我非他,怎知他的想法?」蕭揚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你不是也不識宮庭禮儀嗎?他們照樣挑了你充當準王妃!」

「狗奴才,誰讓你這樣跟主子說話的!」季初櫻不由得怒火中燒,揚起手,「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甩在蕭揚臉上。

淡淡的指印微紅地浮上俊顏,剎那間,雙方都愣住了。

季初櫻愧疚地偷瞄了一下自己的手,不,剛才她並非真的想打他,只不過像是形成了習慣,一旦有人說了不中听的話,她強悍的姿態就會本能地顯露出來,護衛自己。

如同小貓被踩了尾巴,很自然地會抓對方一爪子,沒有惡意,純粹示威而已。

從前,父母還在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自從入了季府,身處這膽戰心驚、小小翼翼的環境里,心眼變小了,脾氣也變大了。

蕭揚沒有跟她計較,也不願再理她,垂下眉,繼續沉迷于書中。季初櫻亦不敢再說話,獨自走到窗邊,盯著南塘尚未從冬眠中蘇醒的荷。

黃昏時,天邊飄來一片烏雲,日光全不見了,只听滴滴答答的聲音打入池中。沒有人來給他們點燈,也沒人來替他們送晚膳,偌大的花廳傳來陣陣冷意。

「咕嚕──」

除了雨聲,季初櫻忽然听到了另一個聲音,她好奇地尋找來源,發現原來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這會兒糗大了!名門淑女竟然發出這種粗魯的聲音,被那小子听到,還不笑死?

季初櫻按著肚子,偷偷回望蕭揚,卻驚奇地發現他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而是從容的坐至椅子上,從懷里掏出一個大饅頭,一口一口地嚼起來。

難怪他被關、被罰也面不改色,原來是有備而來,本以為他與自己同為難友,但此刻季初櫻才發現自己孤立無助,心中的忿恨再次竄起,先前的愧疚已蕩然無存。

花廳說大也不算大,封閉的空間內,嚼饅頭的聲音和肚子餓的聲音,一唱一合,相映成趣,彼此都听得真切。

包可恨的是,那小子吃完白饅頭還不甘休,再度變戲法一般,從懷里變出一顆果子,大口一啃,那清脆的聲音听得季初櫻耳朵發癢。

扔掉果核,蕭揚抬起頭與她目光相觸,看見她表情氣沖沖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接著!」他丟過一包東西,不偏不倚,正好砸至她懷里。

「咦?」季初櫻瞪大眼,這小子,真乃神仙下凡?扔給她的,居然是一大包牛肉乾!

「我吃飽了,這些給你。」他淡淡的說。

「真的?」季初櫻聞了聞,沒有餿味,讓她放了心,但隨即一絲疑惑又起,「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會被罰?」

「我哪里會知道。」他無辜地攤開手。

「可是你預先準備了食物。」她嚷嚷道。

蕭揚淡淡地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這是習慣……從小到大,我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為了不挨餓,遇到食物充足的時候,我就會藏起一些備用,饅頭和牛肉乾是午膳時留下的,果子是昨兒在樹上摘的,都還很新鮮,大小姐可以放心地吃。」

原來如此,季初櫻在這一剎那,心中涌起酸酸疼疼的感覺。

「我剛才打了你……你也不計較?」她低下頭,小聲的問,彷佛在懺悔。

「小的是怕大小姐挨了餓會更沒記心。」他竟也是個嘴硬之人,「吃飽了,早些背熟禮儀,小的也可以早些離開這兒。」

「放心!」季初櫻不覺又動了氣,「等我吃兩口,有了力氣,就去背書,不會再連累你受罰。」

她鼓起腮幫,一邊奮力往嘴里塞牛肉乾,一邊大力拍著胸口幫助下咽,吃得太急,好幾次險些嗆到。

蕭揚忍住笑,想遞果子給她,卻被她堵氣地推開。果子像球一樣落至地面,彈跳弓兩下,踫出一片蜜汁。

不一會兒,她開口說︰「吃飽了!來吧,你翻書,我背誦。」

蕭揚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暗嘆著打開書卷。

「行稽首禮時,拜者必須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撐于地面,然後緩緩叩首,頭著地後,稽留多時,手在膝前,頭在手後。此乃‘九拜’中最重的禮節,一般用于臣子參見君王或祭祖先祖。」

她朗朗背誦,一邊念著,一邊不顧才吃飽的肚子,躬去,逐一演練。

「頓首禮,與稽首禮大同,異者處,在于拜時必須急叩頭,其額觸地,此舉一般用于下對上之敬禮……」

或許是因為吃飽後習慣打盹,又或許是因為生氣太過消耗體力,也或許是因為練習禮儀太過疲勞,她說話的聲音漸漸的弱下去,做了最後一個磕首的動作,身子便趴在地上,再無動靜。

蕭揚焦急地連忙上前攙扶,翻過那垂著的小腦袋,不由得笑了,她竟然睡著了。

順手一攬,她的頭便擱在他的肩上,散落的青絲拂過他的面龐,蕭揚的胸膛微微的起伏。

雨停了,月亮穿過重雲,幽藍朦朧的月光映著季初櫻小巧的櫻唇,蕭揚瞧見了,頓時全身血液逆流,渾身發熱。

腦海中隨即浮現出冶艷的畫面,蕭揚晃晃腦子,不讓自己亂想,他一竄而起,掀下一張裝飾粉牆的斑斕虎皮,鋪至地面,將季初櫻抱到上邊。

她躺得舒服,他也松了一口氣。

她大概不記得了,可他卻永遠無法忘記初見她的情景。

那一天櫻花爛漫,他在粉瓣紛飛里,看見一個穿淡紅衫子的女孩履舞仙仙般于林中旋轉,笑顏、花顏交相輝映,是他從未見過的美麗,他的心不自覺的打下了烙印。

從別人口中得知,那就是歸海弦的未過門的妻子。

呵,好遙遠的距離,他永遠都不可能接近她,只得站在角落里默默觀望。有時候他會略施小計,把歸海弦從牡丹樓帶回她身邊,只為了一讓她傷心空等;有時候,他會在暗地里送她一份小禮物,搏她寂寞時的傾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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