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飛揚 第13頁

「父皇!」歸海隱的反對之聲沖口而出,「這于理不合!」

「理?」堯皇蹙眉,「什麼理?」

「他只是兒臣們的堂兄,並非父皇您的兒子。」

「那又有什麼關系?」堯皇不以為然,「朕願意讓他參加,你們有什意見,如果你們幾個真有本事,又何需擔心他人的加入?與其在這兒吵吵鬧鬧,不如握緊手里的弓!」

四周一片寂靜,見堯皇微怒的神情,再無人敢多言。蕭揚也不得不俯首稱是,無奈上陣。

這會兒,季初櫻再也不能享受旁觀者的逍遙了,她也變得跟其他皇妃一樣,翹首引領,目光惶恐,生怕林中亂箭無限,傷了她心里的人。

心里的人?呵,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後的男子,已經落入了她的心里,像種子,生根、發芽,開出令人不可小覷的艷麗花朵。

「軍師,這白鹿到底意味著什麼?到了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嗎?阿揚他會有危險嗎?」她焦急地向單于淳救助。

「到時候大小姐自然會明白。」單宇淳雖著急,依然笑得悠然,「天機不可泄漏。」

季初櫻一邊氣急地跺腳,一邊听聞太監不停地回報戰況。

「幾位皇子進了叢林,白鹿往西方奔跑,皇子們策馬追趕,文頌王爺率先拔箭,一道金光飛過樹梢,可惜白鹿機敏,箭沒射中。」

「白鹿忽然靜了下來,在單地上悠悠閑走,嚼食野菌。幾位皇子怕驚動了它,也紛紛下馬,背箭握弓,朝它無聲逼近,不料文齊王不慎踩中地面一小堆乾燥樹枝,發出一聲清脆響音,白鹿立刻恢復閃電速度,繼續奔逃。」

「大事不好,文頌王再度失手,飛箭竟誤傷與白鹿擦身而過的文賢王,文賢王英武,臂膀血漬染紅一片,匆匆經由御醫包扎之後,依然堅持逐鹿,看來那傷處雖然駭人,卻無大礙……」

戰報連連,席間諸人無不豎起耳朵听著,大夥表情千變萬化,呼吸也如海潮般時時起伏。

他受傷了?!

季初櫻一听到蕭揚受傷,不由得站起身子,久久難以安坐。

他在林中身處險境,而她竟在這雲兒淡、風兒輕的美景中,嗑著瓜子、飲著甘露,听著驚險故事,彷佛看戲之人,于心何忍?

一股沖動攫住了她,季初櫻趁四周關注戰況,把視線都投向傳報的太監時,悄悄退出延席,連單于淳都沒有注意到她這舉動。

幸好天性中有頑皮的因子,在揚州時,她就跟一般只懂刺繡彈琴的柔弱女子不同,練就的一身騎術,這會兒大可派上用場。

還有幾匹備用的馬,拴在臨時搭建的棚里,季初櫻飛快挑了一匹,解開韁繩,待到那打盹的看馬人發現動靜,她的身影已沒入林中。

想找到她要找的人並不難,小徑上本布滿落葉,但由于先前飛揚的馬蹄,把那些樹葉掃個乾淨。還有侍衛沿途撒著白石粉,留下一道明顯的信號,順著它匆匆往前奔,不久她就看見了。

黃葉上,白駿旁,一個男子正倚著樹歇息,他的臂上纏著令她心疼的白紗,這不是蕭揚是誰?

季初櫻緩緩靠近,馬兒一聲嘶鳴,引得他驚愕抬眸,與她雙目交接。

「櫻櫻……」震驚之下,他喊出了她的名。

其實,這些日子在宮里,為免遭懷疑,他常常這樣喚她,但四下無人時,這還是頭一回。

「白鹿呢?其他皇子呢?怎麼只剩你一個?」季初櫻蹲子,察看他的傷勢,「這兒……很疼嗎?」

「不算太疼,只劃破了點皮,已經止血了。」他溫柔地回答,彷佛在勸她不要擔心,「其他人都追白鹿去了,我本來想跟上他們,可是忽然覺得體力支撐不了,呵呵,我好沒用對不對?本來還想著要給公子爭一口氣。」

「公子!鮑子!你總想著他做什麼?」季初櫻氣惱,「說不定他這會兒正在哪個妓女的床上快活,你卻替他在這兒賣命!」

她的打抱不平像是震住了他,僵硬的身子久久不能動彈,眼中翻滾著復雜的情緒,「櫻櫻,快回去,林中亂箭無眼,會傷了你。」

「要回去咱們一塊回去!」她雙手一插腰,與他對峙。

「傻瓜,堯皇已經破了規矩讓我參加這次狩獵,如果我只負了這點小傷就打退堂鼓,他會高興嗎?再說,咱們現在也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得堅持下去。」

「那我也留下。」她任性道,「騎馬射箭,我也會一點兒,說不定打到白鹿的人是我,呀,白鹿!」

話語間,忽然林中一道白影閃現,那狂奔的白鹿竟出現在他們附近。

「噓──」蕭揚立刻站起,示意她不要出聲,悄悄抽出箭,無聲地拉開弓。

他將弓對向白鹿的同時,季初櫻的視線無意中瞥過叢林,竟發現那兒有一支利箭正對著蕭揚!

雖然隔著相當的距離,但她看得很清楚,那弓箭後的臉,屬于歸海隱。

這個先前傷了蕭揚一次的男人,熟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明白自己捉不到白鹿,便陰魂不散地跟在有可能獲勝的人身後,企圖拾個便宜。

白鹿奔跑的速度太快,歸海隱的箭術笨拙,只能僥幸地射著速度較慢的人。不過這次他仍然失算。

「當心!」

幾乎在蕭揚射出弓的那一剎那,季初櫻看見那只利箭朝他們的方向飛來,于是身子一擋,耳邊「呼」的一聲,利箭疾速擦過她明潔光滑的臉,頓時一道血印閃現。

呵,好低劣的射技,這麼近、這麼沒有防備,卻沒有傷到他們的性命。只不過,鮮紅的血從她面頰上滴滴墜落,女孩子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她似乎破了相。

白鹿應箭倒地,她應聲倒地。傷口有點麻,她並不覺得疼,但染紅的衣襟倒是挺猙獰恐怖。

「櫻櫻……」蕭揚發現了這一切,顧不得收獲自個的戰利品,趕緊抱起她躍身上馬,朝林外奔去。

「哇嗚……我變成丑八怪了!」

御醫一被打發出去,季初櫻就沖到鏡子前,看著半邊涂滿綠色膏藥的臉,大呼小叫。

他們的臨時住所是一頂小小的帳篷,里面用羊毛氈鋪成一張狹窄的床。

「太醫說傷口不是很深,等掉了疤,紅印會慢慢褪的。」蕭揚看她急得跳腳的模樣,不由得想笑。

不知怎麼,他倒希望她能破點兒相,這樣,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跟他的距離也近一點兒,讓他自卑的心削弱一點兒。

「你笑什麼?」帳篷內光線雖然黯淡,銅鏡的映射也很模糊,但她仍看到他臉上的笑意了。

「我……沒有啊。」蕭揚抵賴。

「幸災樂禍的壞家伙。」季初櫻插起腰,「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破相?你還敢笑!」

「早說過林中亂箭無眼,你偏要跟來,怪誰?」他故意逗她。

「哇嗚……」季初櫻撲倒在羊毛氈上,嚎啕大哭,「我真可憐,破了相,以後誰還敢娶我?」

「沒人娶你,我娶你!」他不假思索,沖口而出。

「呃?」停止抹淚動作,她瞬間哈哈大笑,「小朋友,你說什麼?你娶我?」

「不要叫我小朋友!」蕭揚微怒地低吼。每次她如此貶低他時,怒意就全身亂竄,止也止不住。

一直很奇怪自己這樣的反應,也不願去細想,但心中有個聲音明明白白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他不希望自己在已然配不上她的情形下,連年齡上佔的優勢也被她掠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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