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抗拒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堅決不放,低柔的開口,「我承認此生做了許多連我自己都覺得殘忍的事,但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絕不會傷你、傷詢兒!」
徐嘉侈無言,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失望得不想再去猜他的用意。
「詢兒沒事,我已叫人將山路開通,」他溫柔的輕撫她的背,「回宮後你自會看到他,到時你就會信我了。」
她依然不發三日,那疏離的模樣令他心頭揪緊。
「妹子,喝點熱湯!」這時牛嫂子端了還在冒煙的魚湯,爽朗的走了進來,「你醒了就好,不然你家這口子都要急瘋了。」
夏渙然松開手,接過碗轉身想要喂她,但是徐嘉佟抗拒的往里頭縮了縮,令他眼神一黯。
「你來吧。」他看著牛嫂子,「麻煩你。」
牛嫂子一眼就知道兩人的心結未解,她雖然不太喜歡夏渙然,但徐嘉佟是個好女人,相處幾天真把她當成姐妹了,舍不得看她難受。
「你出去吧。」她看了夏渙然一眼,「這里有我顧著便成了。」
夏渙然並不想離開,但也只能依言退了出去。
「來吧,妹子。」牛嫂子柔聲哄道︰「趁熱喝一口。」
徐嘉佟並沒什麼胃口,輕搖了下頭,勉強擠出一抹笑,「謝嫂子好意,我不想——」
「你可別小看這碗魚湯,」牛嫂子打斷了她的話,逕自說道︰「這冰天雪地,他跟著牛哥去抓魚,手都凍傷了,你可有看到他手上的傷?他是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徐嘉佟心一突,看了看那碗熱氣騰騰的魚湯,覺得眼楮酸澀。
「喝一些吧!」牛嫂子軟聲安慰,「他帶你來這里,不過是心里明白你討厭宮中那片綠瓦紅牆像籠子般困住了你,這才起了心思帶你出宮,想說要讓你自在的過幾天,沒旁的心思,俗話說的好,虎毒不食子,事情沒妹子想的如此不堪。」
在牛嫂子期盼的目光之下,徐嘉佟勉為其難的喝了口湯。
「牛嫂子,你不明白,」她幽幽的說道︰「在他心中,我終究是一枚棋子。」
「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枚棋子,但下棋的是老天爺,我們隨著老天爺的安排走著便是。」牛嫂子的聲音帶著笑意,「你家那口子縱是天子,可也不能事事盡如他意,人有千算,抵不過天一算,他想怎麼安排,還得看老天爺賞不賞臉,我知道要妹子在宮里活著不容易,但事情遇上了,逃不掉也就只能陷進去。
「我跟牛哥過了幾年的舒服日子,可我知道若有一日真有戰事起,我家牛哥也會第一個沖去幫他,把自己的命豁出去。我是他的女人,他心頭有我,但也不能只能有我,更何況你家那口子要放在心頭上的事比我家牛哥多得多,他有份心為你,把你放在心上,你就只管收下,別為了些小事在心里過不去。妹子聰明,怎麼現在就糊涂了?他是天子,要什麼有什麼,要不是真有心,也不用費心討好你,你就不要思量太多。」
徐嘉佟細細品味牛嫂子的話,淺淺一笑,「我現在倒是可以理解為何當初萬歲爺會放人了,嫂子是個奇女子,若牛大哥錯過了你,將會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奇女子終究也只是要求個平安日子。」她拍了拍她的手,低柔的開口,「妹子也一樣,听嫂子一句話,不論是你那口子還是你兒子,他們是男人,要打要殺就由著他們,你只要在後頭撐著,支持他們就成了。那家伙擔心了你一夜,也守了你一夜,我是看到了他的真心,現在就看你要不要原諒他了。」
牛嫂子的話令徐嘉佟沉默,她的心里是舒坦了些,可是沒有見到詢兒平安,她的心就是無法踏實。
「再睡會兒吧,醒了得再喝些藥,」牛嫂子扶她躺下,「算算時間,等你醒來,山下的人也該上山了。」
徐嘉佟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牛嫂子的話在腦子里不停打轉,她原不想睡,但最終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沒多久,徐嘉佟隱約覺得有雙手不停踫著她的臉,撫上後又離開,離開之後又撫上來,她輕皺了下眉,睜開眼,入目的是夏宏詢那雙閃亮的眼眸。
她立刻露出燦爛笑容,「詢兒?」
「母後!」夏宏詢撲了上去,緊摟著她,「兒子想你了。」
「母後也想你!」徐嘉佟也緊緊摟著他,懷中的溫暖身軀令她整顆心都放了下來。
「父皇不準詢兒模母後,」夏宏詢小聲的告狀,「才踫一下就把人家拉開,可是人家想你。」
她抬頭看了一旁黑著臉的夏渙然,就見他長手一伸,直接把孩子拎了起來,「夠了,人已經看到,你可以滾出去找驃騎將軍了。」
夏宏詢的手不依的舞動著。
夏渙然哼了一聲,他這才不太情願的停下耍賴的動作,依依不舍的看徐嘉佟一眼,拖著腳步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把門一關,他啐了一聲,「依風也不不想想這天寒地凍的,硬帶著他來做什麼?」
看著他陰郁的臉色,徐嘉佟冷冷的回嘴,「明明是你自己先起的頭,天寒地凍的時節帶他出宮,現在怎麼還有臉說別人?」
徐嘉佟的諷剌沒有激怒夏渙然,反而使他開心的笑了出來,至少她已經願意搭理他了,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額頭,見沒再發燒,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她正要躲開他的手,他快一步拉住她,貼在她身旁,「詢兒你是看到了,那小子活蹦亂跳,連根頭發都沒少,你是什麼心思,竟然以為我要傷害他?!」
想到自己懷疑他要殺了孩子似乎是過分了些,她輕咬著下唇,心里有愧疚,卻不認為自己有錯,「雖然我是魯莽,但也是因為你騙我在先。」
「我沒騙你。」他擺明了睜眼說瞎話,「我只是沒把話跟你明說。」
她簡直說不出話來,耍賴到這種程度,他也算天下第一了。
「我不要跟你說話!」她撇開臉,不想看他。
他勾著她的下巴,不準她逃開,「你一心都掛在那小子身上,若我只帶著你離宮,你會任由我把他獨自留下嗎?」
她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雙眼,沒有回答,但沉默的態度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才不把話跟你挑明了說,所以你現在怪我實在沒道理。」
「你真的是——」她實在覺得好氣又好笑,「好,我只問你一句。」
「問!」
「宮里真沒事發生?」
「一點事都沒有!」他的語氣十分肯定。「就算有事也有我擔著。」
換言之不就是有事發生嗎?她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內心實在是五味雜陳。
听到外頭詢兒笑鬧的聲音,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接過牛嫂子送進來的湯藥,一口
口的喂,她想他這輩子應該沒有太多伺候人的經驗,最後一絲怒氣也散了。
「看來你似乎是真擔心我了。」她低喃。
他將已經空了的碗給放在一旁,重新將她緊緊摟進懷中,「什麼似乎擔心,我明明就是非常擔心!你一整晚病得糊涂,睡得不安穩,還說著夢話,害我急瘋了。」
她靜靜的枕在他胸口,想起那似真似假的夢境,「我只是……夢到了我的父母。」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舍,低頭吻了下她,「我知道你的父親在你出生前便戰死沙場,是夏家對不起他。」
他以為她提的是輔國公那死在戰場上的大兒子,不由得苦笑,溫柔的輕撫著她的背又道︰「都過去了,以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