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因為他的話而閃過一絲安慰的光亮,但隨即滅去,幽幽的說︰「我夢到的父親不是他。」
他覺得困惑的皺了下眉頭。
她縮了子,要他陪她躺下,他便直接躺在她身旁,把她摟著。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像是做下什麼決定似的,在他懷中低柔的開口,「接下來我說的話,或許你會感到難以置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我……不是徐嘉佟。」
他低頭專注的看著她,「胡扯什麼?」
「我是說真的。我不過是住在這身子里的一抹魂魄,來自一個自由自在,對女子沒有太多約束的地方,」她深深嘆息。
「當年我出了車禍,醒來後竟然成了個十歲的小泵娘,那時我只覺得那一張張陌生守在我身旁的臉都是怪物,所以我逃了,最後是你救了我,還因為你的勸慰才讓我冷靜下來,那時我還覺得,這小男生長得還真俊,不當明星真是浪費了這張好看的臉。
「我還記得你送我回到輔國公府時的神情,當時徐尚允處心積慮的想要把我嫁給你,你痛恨徐府一門,該是恨自己陰錯陽差的救了我。」想起過去,她有些黯然神傷。
「過去是我盲目,」他喃喃低語,「沒看出你跟他截然不同。」
「我與他們當然不同,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徐家人。」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看他雙眼微睜,不禁露出自嘲的微笑,「嚇到你了吧?當年他們都以為我瘋了,現在連你都覺得我瘋了吧?」
他迅速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幾乎使她不能呼吸。「胡說,你沒瘋!」
她驚訝的看著他,「你信我?!」
他的嘴一撇,自己身上發生的際遇不也跟她雷同,若她瘋了,他自己不也是瘋的?
老天讓她與他有此奇遇,更證明了兩人的命中注定。
「你是我愛的女人,我自然信你。」
她內心狂喜,感動的抱住了他,沒想到他會輕而易舉的信她,而不是認為她是個瘋子。
「從沒有人相信我,都以為我瘋了,我怕害了更多人,所以絕口不提,但我心頭真的難受。」
他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以後在我面前,你想說什麼便說,回宮之後我會收回旨意,你還是皇後,沒人可以動你分毫。」
「我無所謂,我只要有你和詢兒就好。」
「從今而後牢牢記著,只有你好,我跟詢兒才會好!」他拿出懷中的虎狼符,掛在她脖子上。
她覺得胸前一重,驚訝的看著那塊熟悉又陌生的令牌,眼中又染上了一抹水霧,「你還了我,難道不怕徐尚允得知,又有了邪念?」
他冷冷一哼,「他早已不是我心中顧忌,而且我信你,你不會將此物交給他。輔國公夫人將此物交給你,便適要你求個自保,你給了我,便是把自己的命給我,但我不要你的命,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若有一日真有危險,縱使是我下令要殺了你,你也得逃。」
從他的字里行間,她隱約知道將來宮中有變,不想將她卷入,內心感動萬分。
「回宮吧。」她將自己埋入他懷里,呼吸著熟悉的味道,柔聲說道︰「這幾天,宮里應該有許多人夜不安眠,也該回去看看了,別讓下面的人忘了主子是誰。」
他若真有心為她,已經足夠。
回宮之後,宮中看似太平,實則有股山雨欲來之勢。
太醫院死了兩個在皇帝跟前伺候湯藥的太醫,巧的是兩人同樣都是因積勞而暴斃,宮中內外雖有些議論,但也很快就平息。
而向來被夸贊賢良淑德的麗貴妃,竟然在自己的宮里責罰宮女致死,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料到正巧被長平公主撞見,事情自然就傳到了太後耳朵里,麗貴妃連夜就被叫進了慈雲宮里,听說是被罰要在那里自省己過,至今未被放出。
至于靜貴妃卻安分的沒有任何動作,這可大大出乎了徐嘉佟的意料之外。
時間平靜而過,轉眼間過了年,又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一大清早,徐嘉佟望向窗外,天空一片陰雲密布,看來隨時都會下場大雪。她的腳因為之前在冰上摔了一跌,還未好全,所以她根本不出清碧閣,但她不想管事,事情卻不長眼地追著她來。
她手中捏著土,專心做著模型,等待著在自己被廢之後,就壓根沒了消息的徐家人進殿。
蘭兒從外頭進來,輕聲說道︰「娘娘,三夫人來了。」
徐嘉佟微斂下眼,她的叔母在徐尚允被黜之後沒有跟著去南方,反而留在京里,對外的說法是身有舊疾,怕南方氣候潮濕,身子撐不住,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留在京里當眼線,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可以快馬傳到南方。
叔母該是耳聞夏渙然對她的態度轉變,而有了別的心思,三番兩次來求見,徐嘉佟本沒興致應付,只派蘭兒去打發,誰知道她臉皮厚,依然沒隔幾天就來,還一大清早就站在宮門前,最後傳得宮中人盡皆知,若再不接見少不了閑言閑語,徐嘉佟只好勉為其難的見她一面。
「叫她進來吧。」她連衣服也沒換,上頭還有一早起來和土時沾的髒污,她也不以為意,手上徑自捏著泥土。
第7章(2)
「娘娘吉祥!」三夫人張氏步進,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身後還跟了個低頭不語的女眷。
「起來吧。」徐嘉佟對于張氏的態度一貫淡然。
張氏起了身,看著徐嘉佟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快,好歹自己也是長輩,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一眼,還一副如同村婦般的打扮,她看得氣在心里,但在宮中也不好發作。
「娘娘,這是蕙兒,」張氏扯著笑,介紹著身旁的女眷,「娘娘可還記得?」
徐嘉伶這才抬起頭,多瞧了張氏身旁的女人幾眼。印象中,這是叔父三姨娘所出的閨女,想她當年出嫁時,蕙兒不過才六、七歲,轉眼間也是個標致的大姑娘了。
徐嘉佟意思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蕙兒立刻害羞的低下頭。
「許久未見,」張氏在一旁熱絡的開口,「娘娘看來氣色極好。」
「叔母看起來也不錯,看來留在京里還真是對極了。」
徐嘉伶沒賜坐,張氏也不好坐下來,只能認分的站著說話。
張氏笑得有些尷尬,「妾身這身子骨不行,更何況老爺還一心記掛著宮里的娘娘,要妾身留在京里,好有個照應。」
「在我被廢之後,輔國公府上下對我不聞不問,怎麼現在又開始掛心我了呢?」
張氏笑容微隱,眼底閃過不悅,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仗著老夫人生前疼愛就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她和老爺,她能有這份福氣進宮來嗎?
「瞧娘娘說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被廢這可是太大的笑話,是誰說出這荒謬的消息?」
張氏是從丈夫那得知,自然也知道廢後的旨意是秘而不宣。
徐嘉佟冷冷的看著她,張氏觸及她的眼神,訕訕的收起了笑意。「是否眾所周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明白我現下的處境,」
徐嘉佟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已非以前的皇後娘娘,對徐家更無利用價值。在這宮里,我過的就是一日日等著年華老去的日子。南方風景宜人,還麻煩叔母替我傳個訊,要叔父在那里好生修身養性,別做他想。」
張氏抿了下唇,最後還是擠出一個笑,「娘娘畢竟是輔國公府出來的,總得為徐家費心二丁包何況被廢之事,皇上也還沒昭告天下,娘娘對外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現在正得恩寵,收回旨意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