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呢?我們又算什麼?」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仿佛一片羽毛飛到無盡的暮色中,搖搖晃晃的。
「我們?」余灩光盯著他的眼楮,「我們一個月前,就結束了。」
轉身,拖著她的恩客迅速離開,不再多說一句廢話。余灩光的行事作風向來干淨利落,沒有商討的余地。
她說了結束,就一定是結束了。剛才,故意讓他看清她堅決的眼神,亦在證明這並非情侶間鬧鬧小脾氣那麼簡單。
她等這一天,像是等了很久——終于找到借口,可以分手。
齊亞停留在那兒,傷心和憤怒麻醉著,還沒蘇醒,他只是感到十分茫然,似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而夏可晴,用一種比他更疼痛的眼神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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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算不算是十分倒霉的日子?
起先,差點被一個男人強暴,然後相戀了多年的女友又挽著別的男人離開——齊亞覺得「禍不單行」真是世界上最準確絕妙的詞語,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個跟他一樣可憐的人。
他從沒來過PUB,也從不會喝酒,但此刻,一杯杯烈酒直灌下肚,火辣的滋味激得他想流眼淚。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只是覺得周圍的人都愕然的望著他。
「你不勸勸他?」他听見酒保對夏可楮說。
「他正在難過呢,也許喝點酒,會好一些。」夏可晴回答。
頓了一頓,她又說︰「干脆給他烈一點的酒,喝了馬上醉,睡一覺就沒事了。至于那種干杯不醉、越喝越傷心的酒,不許讓他喝!懂嗎?」
這個地方,是她帶他來的,她似乎很熟悉這兒,許多人都跟她打招呼,她說,很多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來這兒,烈酒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能把傷心暫時拋到九霄雲外,暫時,這話好像沒錯。
她沒有阻止他買醉,這個女孩,似乎十分善解人意,知道他什麼時候想做什麼,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心境舒緩。
而此刻,他要的就是一醉方休,就是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痛苦,現在,放飛一架遙控飛機已經不能減輕他的憂傷了。
很丟臉的醉鬼形象,一般在女孩子們面前他會不好意思這樣,但這個女孩子,夏可晴,不知為什麼,總能讓他坦然。
他想起游樂園里的旋轉木馬,一圈一圈繞個不停,讓腦袋昏昏沉沉,喝了酒,就是這樣的感覺,還有一種飛船,從高處沖刺而下,濺起一大片的水花,驟然的落差,也使人眩暈。
上次,他和灩光最後一個開心的下午,就坐了那種飛船。
水花映著金色的陽光,滑落瞬間,四周滿是飛揚的露珠,七彩的、剔透的,仿佛跌落在銀河里——灩光被刺激得大笑大叫。
她的笑,他听慣了,現在竟變成了冷言冷語,這突然的轉變,讓他承受不了。
「灩灩……」當他醉倒在吧台上的時候,有人扶起他的頭,靠住自己的肩。
他順勢伸開雙臂,環住那人。
是個女孩子吧?柔軟嬌小的身子,暖暖的。除了灩光,還會有誰這樣親密的抱他?
他強迫自己忘記灩光已經離開的事實,執著的相信女朋友又回心轉意了——自欺欺人至少能讓他熬過今夜,不會失眠。
那女孩沒有打擾他的好夢,反而在他頰上輕輕一吻,薄唇有點微涼,還有點顫抖。
說實話,他並不渴望她的吻,她的擁抱更讓他依戀。
「好好睡哦。」甜而淡的聲音叮囑著。
仿佛墜入了一個泉水清涼的池中,僵硬的身子舒展開,累了一天,驚嚇了半天,傷心了一整晚的他,終于得以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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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晨曦灑到床頭,割裂般疼痛的額才催他清醒。
不過,有比頭痛更讓他頭痛的事——猛然發現,他並不是躺在池子里,而是躺在一張池子般大的床上,他的懷中,也不是熟悉的灩光,而是另一個的女孩。
齊亞如果不是男人,這會兒肯定尖叫出聲。他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一切,喉中像被什麼堵住,發音困難。
「唔……」女孩嬌吟一聲,轉過身子,「你醒了?」
她玉體橫陳,雖有薄毯輕裹,但毯子里的身體曲線仍然顯而易見,可以想象,那底下,什麼衣物也沒穿。
齊亞當然認得她——夏可晴!
「你、你……我、我怎麼會在這兒?」齊亞找回自己的聲音。
「昨晚你喝醉了,我又沒有你宿舍的鑰匙,所以就扶你來我家嘍。」他那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想笑。
「然後呢?」他支支吾吾的追問。
「然後?」本不想逗他,但看到那張漲得通紅的臉,惡作劇的心理升騰起來,夏可晴止不住頑劣的本性,決定跟他開個玩笑,「一男一女睡在一起,你說然後會發生什麼事?」
齊亞僵著脖子,呆頭鵝般全然傻了。
「人家不管啦!」夏可晴調皮的依偎過來,趁著他正發愣,狠狠的在他臉上親了兩下,算是佔個小便宜,「人家可是第一次哦!你要負責任。」
那漂亮的肌膚,她終于模到了,既柔又剛的觸感,讓她像個般陶醉。
「你要負責任哦」——這種陳腔濫調若換了別的男人,早就笑著一腳踢開她了,但齊亞是個純淨的乖孩子,她知道,這定能把他嚇住。
一年多來,她使盡一切手段接近他,但不論她多努力,他仍跟她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沒想到,短短一句謊言,他就這樣任她又抱又親。夏可楮發現謊話真是個用的好東西,難怪世上有那麼多人對撒謊如此熱衷。
她決定再多說兩句,讓他多停留一會兒,畢竟,過了今天,他們也許又會形同陌路。
「咦,我們昨晚好像沒做什麼‘防備’,萬一中了獎怎麼辦?」
「中獎?」齊亞怔怔地重復她的話語,猛地領悟其中含義,「中獎!」
「還以為你嚇得不會說話了,原來還是可以說得這樣大聲的。」夏可晴吸進一口屬于他的清爽氣息,臉蛋在他胸前不斷磨蹭,「對呀,如果真的中了獎,人家可不想做手術,听說第一次懷孕就去拿小孩,將來可能會不孕哦!不如……我們結婚吧!」
「結、結婚?!」
「不要怕,只不過是‘奉子成婚’罷了,我們可以簽下協議,等孩子生下來後再離婚,小說里不是經常這樣寫嗎?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假結婚期間產生了真感情……哇,好浪漫哦!你說我們會不會也這樣?」
齊亞簡直無言以對。
「即使你最終不愛我也沒關系,我們還有個寶寶當紀念嘛,嗯……最好他人長得像你,性格卻比較像我,因為你比我漂亮,而我比你可愛……」
齊亞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是世界上最悲慘的男人,還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才被女朋友甩了,馬上有另一個女孩子赤身的躺在他身邊,跟他大談婚姻和未來,連孩子都快談出來了。
餅去,不理解「哭笑不得」是什麼意思,現在,他終于大徹大悟。
「亞亞哥——」夏可晴繼續她的甜蜜幻想,「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你一定在發愁,對不對?你一定在想,現在還沒畢業又沒工作,拿什麼養我和孩子,對不對?
「不要緊,你已經大四,我也大三了,等你一畢業我就叫大哥在公司給你安插一份好工作,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那間公司我也有股份唷,你去那里就算是幫我看著生意,不要讓我那個狡猾的大哥把我的財產私吞了……」
她、她連這種事都想好了?是信口開河,還是預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