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香妖嬈 第17頁

然而,此刻她才發現,她扮演的不過是一個行刺者的角色,用最卑鄙的手段,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狐媚的身體,只為了取別人的一條命。

奪一尊玉璽和奪一條人命,雖然都是「奪」,但意義截然不同。雖然,這都可以幫助義父成就自己的王朝。

但這番大道理她來不及細想,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沖入腦海——若朧月夜就此不治身亡,她的溪豈不成了引狼入室的幫凶?

不是嗎?若不是她騙取了溪的信任,從而騙取了朧月夜的信任,她也不可能達到目的。但世人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們只會把罪責推到明若溪身上,說他為了一個女人,成了弒君的幫凶。

爆中人心險惡,朝堂上流言蜚語眾多,將來,要溪如何立足?

即使沒有人詆毀,溪那樣一個注重兄弟情義的人,也會自責不已吧?

天呵,她做了什麼?那指上厲厲的尖甲,在劃破朧月夜咽喉的瞬間,她還在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進行的是一樁正大光明的事業,卻萬萬沒想到,那毒辣的一爪會把溪推進險惡的深淵。

他對她如此深情,她卻這樣回報他……

「紫兒,讓咱們來看看這傳國玉璽——」晴如空得意的笑聲震回她的思緒。

錦盒打開,一尊美玉呈現眼前,半透明的,雕著游龍盤繞的精美花紋,即使不是皇室的傳國之寶,也是一尊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唉,朧月夜呀朧月夜,當年你使盡手段就是為了它!如今你萬萬沒想到,它會讓你全身潰爛而亡吧?」晴如空狂喜之中,手向盒內伸去。

猛然的,沒有來由,暮紫芍突生不祥預感。

「義父當心——」她失聲大叫。

但已經遲了,只見兩枚暗鏢在玉璽被抓起的那一刻,彈射而出,正中晴如空的雙眼。

紫污的血從那雙眼楮中流出,正如幾日前,朧月夜喉間的猙獰情景。

這一刻,暮紫芍恍然大悟,奸詐狡猾的朧月夜並非像他們估計的那樣無能,他早早做好了準備,在他們布局撒網的時候,也將計就計反將一軍。什麼叫作繭自縛?眼前,就是最好的例證。

她僵著身子看侍衛們沖了進來,慘叫著的晴如空抬起一只顫巍巍的手指著她。

「義父,紫兒真的不知……」她想辯解,但這樣的解釋又有何用?

毒鏢的確是通過她的手射向晴如空的——她那雙捧回玉璽的手。就算人們相信她是無心之失,晴如空鮮血淋淋的雙眼她也難辭其咎。

太醫進來了,捧著藥箱的侍女進來了,人群哄亂中,她呆愣著不知所措。

雖然沒有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從四周充滿敵意的目光,她知道就在剛才的一剎那,東域民眾會從此視她為罪人。

「小姐,您還是先回房歇著吧,這兒地方小,您又幫下上忙。」侍衛長冷冷地道,「我派兩個兄弟護送您回屋。」

是嫌她在這兒礙手礙腳,還是怕她再有什麼危害?那應聲上前的兩個侍衛,名為「護衛」,實為「監視」吧?

暮紫芍默默退下,推開久違的閨閣之門,憶起當初進京之前,窗外有一樹粉紫妖嬈的花,而此刻,春寒料峭中,已經零落殆盡——物已非,人亦非。

她縮在床頭,心中忽然涌現一人的身影。那夜,在駿馬騁馳中,她曾想回首望他最後一眼,卻始終不敢。她此刻好想大聲呼喚這個人的名字,但侍衛就在門外,只得用錦被堵住抽泣,渾身隱忍至激顫。

「溪……溪……」淚紛紛而落,聲音從她心底涌出,仿佛傷感之泉源源不絕。

本以為回到故土,就是回到了親人的懷抱,但剛才的突發事件把這「回家」的溫暖全數凍結。而他……自那夜的訣別後,心里還會有她嗎?

連上蒼也不知道,那時候,當他吻她時,她是怎樣拚了性命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溪的深情,溪的吻,溪的環抱,讓她有一種想拋開一切,與他遠走高飛的沖動。

她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兩側,直至滲出血來,才把這沖動悄然打發。當時,指甲上涂了劇毒,稍微劃破肌膚就有性命之憂,但她顧不得這麼多,為了演好那場戲,她傾其所有。

馬兒馳出一段距離,當她確定已不在他視野之內,終于忍不住,暈厥在馬上……

「小姐,王有請——」不知過了多久,侍衛敲門道。

「義父怎麼樣了?」她急忙起身開門,關切地問。

「王洪福齊天,無已大礙。太醫說只要悉心調養,一段時日後自會復明。」侍衛輕哼一聲,漠然答。

「義父沒事我就放心了。」

此言一出,侍衛馬上瞪了她一眼,「小姐,王本來就好端端的,若不是您捧回來的盒子,他怎麼會受傷?您竟然說您『放心』?」

暮紫芍咬緊唇,不敢再多言。

為了那個盒子,她付出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雖然沒指望能得到什麼回贈,但事到如今,竟連一個小小侍衛都把她當仇人?她騙了溪,背叛了他們的愛情,這是上蒼給她的懲罰嗎?呵,罪有應得,十足的罪有應得!

晴如空雙眼纏著白布條,靠在床頭,所有的英姿全數散盡。

對于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眼楮;對于一個身處險境,隨時得提防周圍一舉一動的統治者來說,銳利的目光更是不可少。如今,晴如空少了這一雙精明的目,仿佛大鵬折了翼,猛虎失了爪——朧月夜還真是能抓住要害、一擊而中呀!

暮紫芍跪到地上,低頭等待發落。

「紫兒,你太讓義父失望了,」晴如空幽幽道,「一件小事都辦不好,讓義父將來還怎麼委予你重任?唉,從小到大,義父都是如何教你的?你怎麼連一招半式都沒學會?」

「是紫芍一時疏忽了,請義父責罰。」

「疏忽?聰明的你哪會疏忽!我看,是被什麼迷了心竅了吧?」

暮紫芍茫然地抬眸。

「紫兒,義父當初就差人提醒過你,明若溪雖然英俊絕倫,傾倒天下女子,但你應該與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你也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一轉身,就把這囑咐給忘了?」

遺忘?義父的囑咐,若不是一直惦記在心底,她也不會背棄她的愛情了。

「你呀,怎麼可以喜歡上那樣一個人呢?他早已聲名狼藉,你又不是不曉得!」

沒有辦法,她就是愛上了,仿佛有一種無聲的引誘激蕩著她的心,讓她身不由己,心甘情願墜入無底深淵。她懷念那種愛戀的感覺,懷念他的唇吻、他的懷抱——這一切,她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即使義父認為她活該干刀萬剮,她也永不後悔。

「紫兒,她們告訴我,你常常偷偷跟明若溪幽會,還預備跟他遠走高飛,是不是?」

他們?溪要帶她飛出宮牆的事,除了小蓮、小玉,再無人知道。但兩個身有殘疾的奴婢素來與她情同姊妹,相互憐惜,無話不談,斷不會出賣她……

暮紫芍僵著的腦子無法思考,然而鐵一般的事實閃亮刺眼地就在眼前——那兩個感情深厚的「姊妹」,不是晴如空派來監視她的人,還會是什麼?

身子一軟,她通身無力,唯有支起雙手勉強撐住身子。

她從小視為至親的三個人,一個從不信任她,另外兩個則一直在監視她。這瞬間,她的世界頓時荒蕪一片,仿佛大雪覆蓋時的寂寞無聲。

「好,既然我那個弟弟這麼喜歡你,我就成全他!」晴如空陰冷一笑,「我可以讓他帶你遠走高飛,但必須要他用一件東西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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