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香妖嬈 第19頁

「小四,隨我進宮!」一句話甩下,他披上袍子,離開這半月來未曾踏出半步的花樓。

朧月夜當然沒有死。

雖然,五日大限早巳過期,解藥也遙遙無蹤,但明若溪見到他的時候,他一如往昔地躺在龍楊之上,有美人從他身畔退離。他脖子上有淡淡的抓痕,但傷口已經愈合,從遠處甚至瞧不出受過傷。

「皇弟肯從青樓出來了?」他輕笑,「此次進宮,又是為了那個女人吧?」

「陛下知道?」明若溪並不吃驚。他早已知曉,朧月夜耳目眾多,有通天遁地的本事。

「你大哥可是要你用朕的項上人頭交換你的新娘?」

「陛下的消息比臣的還迅速。」他苦笑。不過一枚棋子而已,一舉一動能瞞得過下棋的人嗎?這一點,他懂得,紫芍卻並不明白。她那樣拚命賣力,到頭來只淪落到被別人戲弄的下場。

那尊玉璽就像一個玩意兒,朧月夜利用它戲弄了她,也戲弄了晴如空。

「哼,你大哥真是小瞧了朕,他以為朕的東西那麼好拿?隨隨便便派一個女子施一把毒藥就能取走?嘿嘿,朕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什麼樣的毒藥沒嘗過?想贏朕——要贏,十年前爭天子之位的時候,他就該贏了,沒想到他十年後還在作白日夢!」

「聖上英明。」明若溪低眉道。

上當的人豈止是晴如空?連他這個素來絕頂聰明的南閣王也一直以為朧月夜被暮紫芍的美色所迷,讓他接近她,是為了試探她是否危險。然而他錯了,朧月夜不過是將計就計,用他來麻痹暮紫芍的意識,讓她以為自己騙取了他的信任,從而騙她帶走那只藏有暗鏢的盒子。

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心儀的女子拱手送給他人——這一點,明若溪也是事後才領悟。虧他當時還因為玷污了「皇嫂」而痛苦掙扎!他和紫芍在這一整出戲中,不過扮演著穿針引線的角色,真正揮掌力拚的,仍是幕後的兩位主使。

「皇弟,你不會怪朕當初瞞著你吧?」朧月夜滿懷歉意卻又充滿喜悅的聲音,「朕也是怕這出戲演得不像,引來對方懷疑,所以才……現在好了,據探子來報,晴如空雙眼已傷,你我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對方打了個方寸大亂——哈哈哈哈哈!朕好久沒有這樣開懷了!」

「臣不敢。」抱緊拳,任憑心中再多激情起伏,也不敢妄動。

「好,皇弟,算是朕對你的嘉獎,你想要什麼,盡避提!」一揮手,皇恩浩蕩。

「臣……臣只想請皇上救救紫芍。」艱難的請求再無法啟齒,也要逮住時機開口,趁著現在,朧月夜龍心大悅許他獎賞的時候。

「唉,皇弟,朕看你平日風流倜儻,怎麼也是個痴情的種?呵呵,了解,了解,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行,朕會幫你的。」

「多謝皇上隆恩!」沒料到,這恩準得來如此容易。朧月夜說了幫他,就一定能幫到他,那詭異的腦袋花樣層出不窮,天下都能奪走,何況是救一名女子?

「不過……」凡事最怕有下文,「皇弟,你別忘了,你可是訂過親的人,夏侯國雖不足為患,但婚姻大事出爾反爾,對我大煜的名聲總不太好。」

眉心一蹙——他竟忘了,原來自己已經訂過親了,那日在孟太妃的壽宴上,為了賭氣做了難以彌補的錯事。

「皇弟,夏侯國與我大煜雖千百年來聯姻無數,但到了咱們這代,血緣中的關系已經不大,也該找個人再把這血脈重新聯上了。朕知道這有點兒委屈你,但夏侯國這幾年勵精圖治,朕不想跟他們有摩擦,現在,還不是跟他們發生爭執的時候……你懂嗎?」

「臣……明白。」微微閉眼,一躬身。

怨得了誰呢?是他自己答應的親事,就得自己去履行。只不過……即使救回了紫芍,他們,也沒有明天了。

「明白就好,」朧月夜打了個呵欠,「皇弟,你先回去吧,事情準備好了,我會派人告訴你。哦,對了,有件事得提醒你——我是答應救她,可不想讓她把你拐走,別再像上次那樣在宮外備輛馬車,在我瞧不見的地方置辦田地了。朕絕不容許自己最能干的弟弟,這麼年輕就學陶淵明歸隱山林。記住了?」

呵,下棋的人果然什麼都知道。

明若溪答應了個「是」,這個字听起來像是隨意的許諾,實際上卻是在出賣自己的余生。

第八章

城門敞開,暮紫芍往兩域交界處一望,看到一襲飄逸的雪青色。

他還是來了……

早就知道他會來,雖然她傷他至深,但這性命危機的關頭,他絕不會置她于不顧。

已經是初夏時節,為什麼,她依然瑟瑟發抖?

渾身裹得密密實實的,高燒的額沒有冷退,通紅的雙頰藏在帽沿之下。迷糊的眼,昏沉的腦,憔悴的臉,她這個樣子……怎麼去見他?

「王爺可把聘禮帶來了?」她听見身邊的將軍遙遙地喊。

明若溪似乎微微點了點頭,手一示意,便有下屬把個穿黃袍的人從車內拖出。那人蒙著臉,看不清容貌,但明黃的顏色為天子所有,他應該是煜皇朧月夜。

「王爺,恕末將斗膽,這『聘禮』是真是假?」

明若溪淡淡一笑,下屬立刻領會,將那頭罩一掀,被束縛的人呈現面貌。

「王爺,末將還想多問一句——近日並未風聞有宮變之事,此人不會是……」

「是冒充的?」明若溪接話,「姚將軍,你也不想想,若宮變之事傳開,本王還能攜著『聘禮』到這兒嗎?只怕未出京城就被御林軍砍了!總之,你們要的『東西』我是帶來了,收不收悉听尊便!」

「那好吧……」姚將軍只得嘆息,「想來王爺也並非言而無信之人,況且您未來的王妃還在末將身邊,您不至于那麼絕情吧?如此末將把『聘禮』收下了!咱們這麼著,您看怎麼樣——雙方前進一百步,一邊納『聘禮』,一邊迎新娘,如何?」

「如此甚好。」明若溪答。

「姚將軍……」坐在轎上的暮紫芍忽然發話,聲音雖弱,但氣勢逼人,「你們在這兒自言自語的,到底想做什麼?還聘禮呢!我有說過想要嫁人嗎?」

此語一出,四下一片嗡嗡聲。

「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姚將軍納悶地看她一眼,「那邊那俊朗的南閣王難道不是您的心上人?咱們王明明有交代……」

「中原女子出嫁從父,東域女子出嫁從身!」暮紫芍投以一抹澀笑,「我自個兒的婚姻大事,除了我自個兒,誰也不能作主!那邊的南閣王的確俊朗,可惜花名在外,不是本小姐的喜好——要嫁也不是嫁給他!」

她看不清明若溪此刻的表情,只知道四下議論之聲沸如潮水。

不,她不能讓這樁交易繼續。起初被義父軟禁著,阻止不了,但此刻人就在她眼前,她要拚盡最後的氣力,毀掉晴如空的如意盤算。

義父撫養她十余載,報答是應該,但她不能用若溪的性命來報答。他愛上她,本已經夠傷心傷肺的了,現在如果再讓他為了她去弒兄弒君……呵,她暮紫芍自認不是紅顏禍水!

「讓那個什麼王的把『聘禮』抬回去吧!本小姐不希罕!」她又說。

「嘿,小姐不要太天真了,」姚將軍冷笑,「您我都明白這並非一樁親事這麼簡單,今兒,您不嫁也得嫁!」

「姚將軍,你算我什麼人呀?我嫁不嫁得听你的?這可奇怪了!」暮紫芍自敞篷的轎中站起,斗篷一撕,亮出隱藏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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