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言谷轉身望著那透明的玻璃帷幕,眺望台北的街景。
「生在這樣的家族,我是沒得選擇,因為一出生就比別人多了許多東西,自然得舍棄一些屬于平凡人的快樂。你說,這樣的人生真的幸福嗎?」
「怎麼回來之後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啊,真不像你。」
「是啊,可能肩上的責任多了,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不過,你來幫我,我肯定就不藥而愈了。」他又恢復笑臉說。
「我什麼都沒承諾你,當心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言谷撇清立場說。
「那我們什麼都別說,等你看完之後再說。」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季茂不但帶谷參觀了「岩笙集團」內部所有的重要部門,介紹各級主管認識他,還帶他參觀了準備拿來作為銷售「桑亞」服裝的旗艦門市。
地點是坐落于最熱鬧的商圈中心,轉角的兩面除展示櫥窗外也全是透明玻璃的牆面,挑高的天花板因為采光好更顯得寬敞,而且充滿歐洲的優雅風格,明亮的水晶藍地板,讓人有種置身海洋的舒適安逸。
而這些都是「桑亞」一貫的設計風格,不必請「桑亞」的總裁親自視察,言谷一看,就知道這份合約已是囊中之物了。
「怎麼樣?你說他們會不會滿意?」溫季茂熱切的期待他的答案。
「我只能說,這是我見過最符合『桑亞』風格的門市了。」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給你接風洗塵。」
季茂拍拍谷的肩,兩人坐上車,朝霓虹閃爍的街頭駛去。
*****
溫季若推著行李車走出入境大廳,低頭快步的穿過大廳,朝出口走去。
她這樣躲躲閃閃不是沒理由。因為上次回國那接機的龐大陣仗,真是讓她丟大了臉。
所以這回她誰都沒說,悄悄的一個人從日本飛了回來。
當初她之所以舍米蘭而選擇到日本學服裝設計,為的就是賭一口氣。
因為「岩笙集團」是著名代理歐洲名牌的公司,多年來一向奉歐洲上流社會的品味為圭臬,深深引以為傲,身為「岩笙集團」的千金小姐,若想朝設計這行發展,當然得以歐洲的高級品脾為學習目標。
但從小有主見的溫季若就是反其道而行,選擇了充滿個性又著重實穿的日系設計風格。
她招了一輛計程車,將行李全塞進車箱。一坐進車里就拿掉棒球帽,整理那一頭黑亮的長發。
「司機先生,麻煩你到晨曦山莊,謝謝。」她禮貌的交代目的地,發現司機正用好奇的目光盯著她看,于是又問︰「有什麼不對嗎?」
「小姐,你是明星嗎?」
「為什麼這麼問?」季若側著頭,將長發攏向一邊,她嘴角的微笑一如午後陽光般閃亮。
「因為你不但長得很漂亮,而且還住在晨曦山莊,那里都是明星和有錢人住的地方。」憨厚的司機不時從照後鏡里打量著她。
即使脂粉未施,溫季若那張白瓷鵝蛋臉上的娟秀五官,還是令人頻頻顧盼。
只見她蛾眉淡掃,水靈的眸子映著陽光,正如湖水波光粼粼;高挺圓潤的鼻,懸著小巧微翹的櫻桃嘴;長發如黑瀑般披泄在肩上,怎麼看都是精致古典的小美人。
但季若不愛听人稱贊她美,所以臉上總是不上妝,穿衣則是簡單就好。可她那股天生的明星氣質,越是樸實無華,就越是如鑽石般閃閃發光。
季若听了司機的揣測,開心的笑著說︰
「我不是明星,我到那兒只是看個朋友。」
她撒了一個小謊,因為不想讓這話題繼續。而後她索性找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和司機閑聊起來,一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過去了。
車子在家門口停好,好心的司機幫她將行李搬下車,她連聲道謝的送走了車,才按了門鈴。
「請問你找誰?」
「福伯,是我啦。」她朝老管家揮揮手,開心的跳著。
「妳是……小姐!你怎麼回來了?來來,先進來,行李我來拿就行了。」
埃伯先拉她進門,充滿關心的瞧了又瞧。
「福伯,你干嘛這樣盯著人家看?」一抹紅霞飛上她白晰的雙頰。
「你怎麼這麼瘦!日本的東西吃不慣是吧,等一下叫玲姨煮頓好的幫你補一補。」
「哎,我這趟回來就不走了,要補,多的是時間。」
「不走啦。」福伯高興的笑眯了眼。
「嗯。爸媽呢?我回來的事他們都不知道,等會兒一定嚇他們一大跳。」季若轉轉靈活的大眼楮,頑皮的像個小女孩。
「快進去吧,家里有客人,所以他們都在。」
「客人?誰呀?」
「好像是安排給你相親的,如果不想見,那你就從後門進去吧。」
「干嘛走後門。我就是想瞧瞧他們幫我找的是何方神聖,有什麼本領能馴服我。」她戴上棒球帽,邊跑邊跳地朝大宅去。
踏上階梯,連門都沒敲,她倏地開門就向里鑽。
「爸媽,我回來了。」
她往大廳口一站,那被緊身T恤和深藍牛仔褲包裹的姣好身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謂的所有人,其實也只有溫家兩老和那準備相親的男人。
「若若,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回來了呢?出了什麼事啦?」母親心里急切,但舉止還是優雅緩慢的走向她。
「沒什麼事,畢了業當然就回來了。」她說的理所當然,但是听在行事一絲不苟的父親耳里,自然是莽撞了些。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提?再怎麼說,也該派個人到機場接你才是。」
「我就是不要人接,搞得跟游行一樣,丟臉死了。」她最會用撒嬌來平復父親的怒氣了,「反正我到家啦,你就別生氣了。」
案親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一撇眼,才想到忘了介紹客人。
「來,給你介紹,這是涂伯伯的兒子,剛剛從美國回來,現在在大學教法律。涂寧,這就是小女季若。」
「溫小姐,你好。」他伸出手,季若也禮貌的回應。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開口問︰「恕我冒昧,你是不是留德的?」
「是,你怎麼知道?」他鏡片後的眼楮睜的好大。
「從那一絲不苟的發型,保守古板的西裝,到法官似的談吐,一看就知道了。」季若一在皮沙發上坐下來。
「若若,你太沒禮貌了。對不起,涂先生,她年紀小說話沒分寸,你別介意。」母親趕緊上來打圓場。
接著父親也說︰「男人本來就該穩重踏實,這樣的人才有能力組織一個完整的家庭。」
季若沒有反駁,只是揚著下巴用她迷人的笑臉說︰「我累了,先上去洗個澡,不陪你們聊了。」
「若若……哎,這孩子還是這麼任性。」
母親的聲音在身後回蕩著,她一進房間就直鑽上床,用棉被將自己的身體裹住。或許真是累了,在這樣溫柔的包裹下她竟睡著,直到哥哥季茂回來將她喚醒。
「怎麼搞的你,一聲不吭的跑回來,到底是畢業還是被學校開除了?」季茂打趣的坐在床邊,望著她嬌俏的小臉蛋。
季若沒有解釋,翻身下床打開行李,將卷成桶狀的畢業證書遞給他。
「我可是第一名畢業的。」她驕傲的說。
「這麼光榮的事怎麼提都不提,至少得去參加你的畢業展示會啊!」
「我就是不要你們來,每次都搞得像競選晚會,根本就不會好好欣賞人家的作品。」
「怎麼不欣賞,你不知道我盼你畢業盼了多久。」季茂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讓季若直覺得自己似乎被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