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命運,誰都不服氣!」
「爺兒說的也有理。」她點點頭,他反倒是一怔,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可是呢,人生在世本來就充滿考驗,龍困淺灘,就等漲潮,總有轉機的,等就爺兒的身體好了,可以到外頭走動,再去看看這個世界,和你十三年前記憶中的,有沒有一樣。」
她從小到大身體不好,也曾經憤世嫉俗,覺得天對她好不公平,可是後來,她慢慢地適應,慢慢地放下,慢慢地面對,心平氣和地接受。
因為她知道,受病魔折磨的雖然是她,可是焦心而無能無力的家人,受難程度並不亞于自己,所以她沒有喊痛的權利,不能再令家人為她擔憂。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有些震愕,不懂一個窮人家的女兒,怎能說出這長篇道理。
「其實,我也不知道二爺跟我說的,有幾分真偽,但一切還是等你身體好了,再自行判斷,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看穿他們真正的居心。」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的偏見想要在一夕之間改變,根本就不可能,她只能以退為進,省得再爭論下去,惹他不快,對身體就更加不好了。
「你真認為我的身體會好轉?」
十三年了,他被困在院落里已經十三年了,他幾乎要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被困在這里到老死。
練凡想也沒想地說︰「爺兒,你的病是後天造成的,一定有辦法可以醫治,你是有機會回到以往意氣風發的時候。」他不像她,她是先天性基因疾病,根本無藥可治。
「听你說得我都覺得自己快要好了。」他嗤笑著,譏刺她太天真。
就連他都早不對自己抱持希望了。
「那很好啊,生病時,心情保持輕松愉快,會好得更快喔。」她笑嘻嘻地看著他。「像我以往生病時,總是會唱著歌,唱著唱著,不怕了就好像也不痛了。」
「就你唱的那首怪歌?」
「沒禮貌,什麼怪歌,那是我們聖歌。」每當她吟唱時,總覺得已置身在生死之外,無所畏懼,而且她也確實見證了神跡。「我就是唱著那首歌,才會來到這里的。」
「怎麼說?」
「呃……」她是不是話太多,把不該說的也說出口了?
第六章主啊,我相公有點月復黑
「嗯?」
「就是……艾夫人喜歡我唱歌,所以才買下我。」她硬著頭皮撒謊。
主啊,她撒謊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呀,總不能要她說,她是從遙遠的未來來的吧?
「是嗎?」
「是啊。」她有點心虛,但還是漾著笑跟他解釋。「雖然你覺得那是首怪歌,可是歌詞意境很好的,因為擁有主,讓我無所畏懼,可以迎接任何挑戰,因為我知道,主與我同在,陪伴我走過任何困境。」
「煮?煮什麼?」
練凡不禁低笑,「不是煮東西的煮,是主要的主,我的主就跟菩薩佛陀是一樣的。」
「你信奉的是什麼邪教?咱們都闐王朝不是只允拜觀音禮佛嗎?」難道是他久未到外頭走動,就連多了教派,都未曾听聞?
「才不是邪教呢。」她扁起嘴反駁。
玉衡之微揚起眉,「哎呀,生氣了,原來你也是會生氣的。」
「我……」
話未完,外頭傳來腳步聲,她才驚覺自己還在為他擦澡,連忙將布巾一丟。
「趕緊穿上衣服吧,要是著涼,那就不好了。」
「你現在才想起我會著涼嗎?」他懶得動,由著她在身旁瞎忙。
「對不起嘛,剛剛和你一說話,我就給忘了。」她一臉愧疚,同時拉起他的衣衫,剛系好繩結,徐知恩就領著丫鬟進門。
「爺兒,今天廚房多準備了一些菜。」他的嗓門就跟他兄長一樣大,將木盤一擱,笑得一臉老實樣。
「是該多準備一點,否則菜全都被她給吃光了。」玉衡之似笑非笑地說。
練凡聞言,羞得又臊紅了臉。
這人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雖然剩下的飯菜進了她的肚子,可那也是他說吃不下,她覺得倒掉可惜才吃完的耶。
「你要去哪?」見她提起木桶,玉衡之涼聲問著。
「我把水倒掉。」
「犯不著急著倒掉,先洗洗你的臉,髒。」
「又髒了?」練凡撫著臉,看向木桶里,發現水還很干淨,正打算要擰起毛巾擦臉時,有人開口——
「少夫人的臉干淨的很。」
練凡抬眼望去,笑露編貝。「小彌,你回來了。」說著把布巾一丟,走到她身旁,急聲問︰「你家里一切可好?」
「托少夫人的福,一切安好。」小彌一見她,心里發酸著。「我早回來了,沒瞧見你,便問了冬兒她們,她們說你在照顧大爺,還說大爺待你很好……可是依我現在所見,根本就不是這樣。」
她一回府就想找少夫人,但問徐總管,他也不回答她,後來問了小婉和冬兒,才得知少夫人在照顧大爺。
翠嗚水榭主屋一向是府里的重地,沒有徐總管的同意,她不敢擅闖,後來是小婉主動表示可以在送菜時讓她一道同行。
「二娘的丫鬟?」玉衡之笑睇著她。「這是怎麼著?眼里只有二娘是主子,沒了我?」
「大爺吉祥,奴婢小彌如今是少夫人的貼身丫鬟,這會才來請安,還請大爺原諒。」小彌福了福身,禮數做足,才沉聲道︰「大爺既然留下少夫人照應,就該好生對待,怎能出言傷人?」
練凡一愣,想要解釋,卻被玉衡之搶白了。
「出言傷人?我傷了她什麼?你這個丫鬟好大的膽子。」她褪盡笑臉,威凜懾人。
小彌抿了抿嘴,也知道在這府里,她該聰明地明哲保身,不該為任何人出頭,甚至,對主子出言不遜,可是……
擺著碗筷的冬兒想要制止小彌出言不遜的行為,站在她旁邊的小婉卻扯扯她衣袖,冬兒抬頭,看見徐管事沒有插手的意思,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下。
「爺兒,你別生氣,小彌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擔心我。」練凡趕忙出言緩頰。
玉衡之懶睇她。「你自己說,我傷了你什麼?」
「小彌,你誤會了,爺兒對我很好,並沒有傷我啊,他只是在提醒我,就像那天,我不是說遇見了個人,就是他呀。」練凡輕扯著貼身丫鬟,怕她脾氣太沖,會替自個兒惹來麻煩。
小彌听著,板起臉來。「爺兒?大爺分明是欺少夫人不經世事,而且,還讓少夫人做這些丫鬟的粗活,要少夫人喚爺兒的?」
留下少夫人,擺明是要糟蹋她吧!
「這可好笑了,她自個兒要喚我爺兒,我又能說什麼?倒是你,听說你差使著她洗菜,你這丫鬟都能將她當丫鬟差使,我又有何不可?」玉衡之笑得惡劣。
「我……」小彌不禁愧疚地垂下臉。
她無法反駁,因為她也做過和大爺一樣的行徑,可是她現在知道少夫人的好,所以她非保護她不可,否則依她這麼天真的性子,恐怕會被這座宅邸傍吞噬傷害。
「好了。」練凡舉起雙手,示意雙方冷靜。一會,她先看向貼身丫鬟︰「小彌,別誤會爺兒,是我自個兒要這麼喚他的,也是我答應要照顧他的。還有……」她再看向自己的相公。「你也別誤會小彌,小彌沒有差使我,是我自覺在玉府白吃白喝很過意不去,想要學點差活幫忙的。」
玉衡之聞言失笑。「原來天底下真有這種傻子。」
她听不懂他的嘲諷便罷,竟然連被丫鬟欺負都沒知覺……能進玉府當個富貴閑人,她偏要當個勞碌奴才,真是傻透了。
「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倒是你,得先吃點東西,待會還要喝湯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