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得听你的差使不成?」
「你當然得听我的話,要不然你故意糟蹋了身體,害我輸了賭注,那我不是很冤?」這可是她頭一次與人打賭,她認真得很。
「我會為了賭注,拿自個兒的身體開玩笑?」他哼了聲。
「那倒難說,畢竟你討厭我,也許會因此害我輸了賭注。」
玉衡之懶懶抬眼,「是誰跟你說,我討厭你?」嫌惡,是因為她是二娘買來的沖喜新娘,但不代表她這個人惹人厭。
況且,他發現留下她,樂趣還不少。
「啊!原來你是有點喜歡我的?」練凡喜出望外地問,那口吻全然不摻半絲男女之情。
喜歡就好辦事,這麼一來,他才不會老是要趕她走。
他愣了下,房內的丫鬟和徐知恩全都傻眼地看著她,難以置信她竟說出如此直白而令人害羞的話。
「不討厭就是喜歡?這麼喜歡往臉上貼金,我也沒法子。」玉衡之低笑著。
這是怎麼著?在她眼里,就只有黑與白、是與非了?
「都好,反正趕緊吃飯吧,我餓了……」她尷尬地干笑著。
「饞鬼。」
玉衡之站起身,往桌邊一坐,小婉、冬兒這才回神地布菜。
「哪是?難道你不覺得小婉她們準備的菜肴實在太好吃了嗎?我只要想著就餓了。」
「所以說你是饞鬼。」
「我是嗎……」
「你說呢!」他笑得惡劣。
「我不覺得啊……」她開始心虛,懷疑自己真的是饞鬼。
「這麼想讓你好過些,你就這麼想吧。」話落,瞧她可憐兮兮地不敢動筷,他笑眯了深邃的眼。「吃吧,裝個小媳婦,誰理你?」
「不用了,我不餓……」就在她話說完的瞬間,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咕嚕作響,聲音大得嚇到眾人,她立刻小臉緋紅,死命接著肚子,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哈哈哈,快吃吧,你那肚子的抗議聲,把他們都給嚇著了。」玉衡之放聲笑著。
小婉和冬兒震愕得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一臉的難以置信。她們服侍大爺已將近十年,何曾听他大笑,結果就在少夫人來了的第二天,他的身子不但好轉,還笑了……
直到徐知恩輕咳兩聲,她們才繼續布菜。
練凡羞赧欲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吃,猶豫之間,竟見他夾了口菜來,教她怔愕不已。
「嗯?」他將菜夾得很靠近她的嘴。
她感動不已,但才張開口,那菜卻轉了個彎,跑到他的嘴里。
練凡呆住。
看她那傻愣模樣,玉衡之笑得雙肩抖動不已。
「你騙我……」她抖著小嘴指控。
好糗,而且他的笑聲放肆得讓她很困窘……她不敢見了啦。
她好笨,怎麼會上當?不對,不是她笨,是他太黑心。
「誰騙你?我說了要喂你嗎?」他笑得黑眸微眯,讓那張總是蒼白的臉增添了幾分生氣。
「我……」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發現原來是自己騙自己,誤會了他……那這難堪,豈她自找的?
「好吧,今兒個我心情好。」說著,又夾了口菜靠近她。「嗯?」
「不要,我要自己吃。」練凡這回學聰明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吃得好不快活。
「嘖,好心沒好報。」
「你才不會對我那麼好。」她皺皺鼻逕自嘗著,每嘗一樣就忍不住問︰「這誰做的,好好吃喔?」
小婉立刻出聲,還替她夾了菜,和她閑聊兩句。
一頓飯下來,听到的都是練凡的詢問聲和小婉、冬兒的解釋聲,偶爾會穿插玉衡之的戲弄譏諷,把練凡逗得哇哇大叫。
然而,听似刻薄的話,卻被她的叫鬧聲給消彌,仿佛那並非惡意的傷害,反倒像是……打情罵俏。
這狀況教小彌驚愕得圓瞠水眸。
這是怎麼回事?兩人的相處之道實在奇怪,大爺說話傷人,可傷不及少夫人,反而被少夫人視為玩笑般的消化,最重要的是,他對少夫人似乎並不討厭……
春暖的午後,玉衡之的寢房里,靜默得沒有半點聲音。
衛子禮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聚精會神地替他把脈,好半晌後才抬眼,觀察他的臉色。
「眼楮瞪這麼大,是見鬼不成?」玉衡之倚著床柱,沒好氣道。
「這個嘛……」
「衛大夫,近日爺兒吃得比較多,氣色也好很多,也比較少咳,應該是身子有所好轉吧?」練凡小聲問著。
微揚起眉,衛子禮還沒開口,玉衡之就懶聲道︰「到底誰是大夫?你要是這麼懂醫,我何必還要他來?」
她扁起嘴,小媳婦似地垂下臉。
衛子禮有趣地看著兩人。「看來,真正的大夫是尊夫人吶。」
「她哪里懂醫了?不就是一些旁門左道罷了。」
「管他是旁邊左道還是邪門歪道,只要能把你的身子養好,都好。」
「子禮,你這意思是說,我的身子比較好了?」玉衡之敏感地嗅出他些許透露的訊息。
之前,他也曾調養到現在這種狀況,但稍微大意,很快就打回原形,所以他無法確定自己這回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多了。
衛子禮搖著頭,賣關子。
「沒有嗎?」練凡打量著玉衡之。不管她橫看豎看都覺得爺兒的氣色好到沒話說,而且他現在也比較有胃口。
「有,已經好得太多了,多到讓我這個大夫無地自容吶。」衛子禮苦笑著。「打從我十三歲跟在師父身邊,醫治衡之到現在,已有十三個年頭,直到今天,我僅能控制他的病情不惡化,然而你不過在這兒十幾天,就讓他恢愎神速,讓我自嘆不如。」
說真的,他覺得挺邪門的,仿佛當初毀損的心脈自動修復好了。
「真的?那麼……爺兒現在適不適合到外頭走動?」練凡喜出望外地問。
「就端看他願不願意。」他看向玉衡之。
「到外頭走動?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嘿嘿,一個條件。」練凡在他面前晃著手指。
「什麼玩意兒?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玉衡之抓住她的手指。
她的手不算太小,十指像是雞爪一樣,骨節明顯,壓根不美,唯一慶幸的是,膚色似乎不再黝黑,添了幾分玉潤。
輕握著,在他手里暖著,仿佛一路暖進他的心里。
「有啊,我的賭約。」
「一個月還沒到。」他提醒她。
「一個月都還沒到,你的身體就已好轉,那就代表我贏了賭注。」她反握著他的手。「願賭服輸吶,爺兒。」
玉衡之咂著嘴,像是嫌她小家子氣,這麼急著討賞。「知恩,去房領十兩銀子給她。」
徐知恩的腳能移開了一步,練凡便急聲道︰「我不是要銀子,而是要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到外面用膳。」她指向開啟的窗。「爺兒,你應該也很久沒到溪對岸的那座亭台了吧,咱們晚上去那兒用膳好不好?」
那座亭台傍溪而建,溪畔栽種垂柳和大紅杜鵑,紅綠相襯得鮮艷。
最重要的是,地方夠廣,那張八方石桌的位子,能坐下很多人。
「你在打什麼主意?」
「哪有?」練凡別過眼,不敢看他。
幾日相處下來,她發現這個精明得像鬼,她打的小算盤從來瞞不過他,所以能避就避,省得功虧一簣。
「最好是沒有,否則……」
「先說好,現在可是你賭輸了,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能生氣喔,要有風度一點。」她把丑話說在先,否則他要是真翻臉,那狀況就更糟了。
「所以,你待會要做的事,有可能惹我生氣?」
「……」這是她第一次,忍不住嫌棄自己不夠聰明。
「好了,不看你們夫妻斗嘴,我識相些早點離開。」衛子禮在旁看戲,看得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