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魂 第9頁

「實在太過分了!」連彥武也不禁義憤填膺。「後來呢?」

「後來九公主在城中再也難以安身,她僅剩下來的一個奴僕——當年陪嫁華妃娘娘進宮的老丫鬢一一邵官人,只得護著襁褓中的幼主移居城外。」

「那個邵宮人,可是如今‘泣蕪居’里的老婆婆?」應君衡問道。

「正是她。」

「那個時候她們就住到現在那棟鬼……不,那個‘泣蕪居’去了?」彥武也跟著發問。

由于同情九公主的遭遇,彥武說起話來不由得客氣許多。

「遷移到‘位蕪居’是十年前的事。原先九公主只是住在城外,但因仍是一再受人排擠、驅離,她才搬到現在的‘泣蕪居’定居。」

「那些人真是過分,居然這樣欺凌一個被降為庶民的公主!」彥武听完九公主的故事,氣憤地說道,壓根兒忘了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說‘泣蕪居’是鬼屋、九公主是怪人。

應君衡則是沉默不語,專注的神情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不能過分苛責那些人。」彥文依理而論。

「可是,對象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可憐女子,那些排擠、驅離她的人,未免也太沒人性!」彥武仗義直言。

「哦?是嗎?我記得好像曾經有一個人罵那個‘孤苦無依的可憐女子’是怪人哪!還說她住在那種鬼地方,大概也不太正常呢!」彥文打趣地說道。

彥武見彥文提起他說過的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誰啊?有這回事嗎?」他原著臉皮打哈哈。「我可不知道。」

彥文取笑他一會兒,發現應君衡異常的沉靜,不禁轉向他問道︰「怎麼啦?想什麼?」

「沒什麼。」原本兀自沉思的他勉強拉回注意力。「關于九公主的事情,你就打探到這些?」

「是啊,你為什麼會突然對九公主的事感興趣?」他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

君衡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只是覺得,九公主這個人其實並不如她外表一般冷漠、孤絕……」

「同感。」彥文點點頭。「所以你對她產生興趣了?」

應君衡笑了笑,不答言。

「照我的感覺,九公主氣質非凡,倘若她是個普通姑娘,倒也是個不錯的對象,但問題就是……」彥文看到應君衡笑而不言的反應,當下就明白他的心事。基于各因素的考量,他立即提出勸諫。

一語未完,一旁的彥武馬上搶著接下去說道︰「她不是普通人!」

在彥武的眼中,命格詭奇且有御鬼之能的九公主,豈止不是‘普通人’而已,她簡直是鬼物的化身、地獄的使者。

然而在憐憫她淒涼身世的同情心作崇之下,他話也不好意思說得太絕發。

「不是如此。」彥文接著說道︰「雖然九公主身世堪憐,且那謎一般的個性又十足令人好奇,但我還是勸你別因為一時興起而去接近她。」

「為什麼這樣說?」應君衡隨口問道,淡然的神色間隱約有絲不以為然。

「你真的不明白嗎?」彥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遲疑了一下。

一番欲言又止之後,他終于說道︰「也許我這麼說是不太應該——正如玉清真人所說,九公主身上的煞氣太重,且兼之命數詭怪,和她在一起是對人有所不利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如今身上有邪祟纏身,九公主不願出手援救,那就罷了,你沒事就不應該再和她有所牽扯,以免更加惹禍上身。」

他只是一心一意替應君衡的安危著想。

對于九公主,他是既敬畏又憐憫,如果可以,他也不願將那位高貴的姑娘視同鬼物而避之惟恐不及;然而,九公主身上的陰煞之氣甚重,有害于生人,卻是不爭之事實。為了兄長安危,他不得不勸應君衡遠離九公主。

應君衡听了這番話,一言不發,清俊的眼瞼微微低垂。

察言觀色,彥文心中明白應君沖此刻沉默的意義。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大概對我的話不以為然,但我說這些話並無惡意,只是純粹為你好罷了,你可不要多心。」

應君衡看了彥文一眼。

他明白彥文的一片好意,但……

「你也認為接近九公主,是不智的行為?」應君衡問道。

彥文輕嘆一聲,正色說道︰「這不是什麼智不智的問題,只是……對于不祥之事,本來就應該明哲保身。」

雖然不願意,他也只能這麼說。

盡避九公主其運堪憐、其情可憫,但由于那與生俱來令人畏懼的命格,使人們對這樣一個可憐姑娘所具有的情感,也只能是畏懼而已。

趨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在憐憫同情他人之前,必先保住自己,是人的本能。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常情。

面對彥文的勸誡,應君衡不能說什麼,也不願說什麼。

他淡淡一笑,笑意清淺而明郎。

「我現在‘明哲保身’還有用嗎?」他將話題一轉,自嘲地戲說道。

沒錯,他是自嘲,但一方面,他也暗暗地在嘲弄彥文。

人總是自以為自身很完美,所以去嘲笑、排擠不完美的;可笑的是,這自以為完美的人,看不見自己亦有殘缺的地方。

九公主的奇詭的確令一般人害怕,但被鬼魁纏身的他,又有什資格去害怕別人?

他無意批判彥文的想法和主張,但卻忍不住會這樣想。

應君衡隱微的弦外之音,彥文自然是听不出來,所以听見應君衡如此自嘲,便馬上安慰他道︰「你別想太多,總會有方法的。」

「是啊,君衡,你可不要自暴自棄得太快啊!」一向粗枝大葉的彥武也跟著安慰道。「那個怪里怪氣的九公主不救你沒關系,姨丈又打算去拜托玉清真人了,只要玉清真人一答應,你就有救了。」

「我不相信你身上的邪祟無法祛除,自古邪不勝正,你不會有事的。」

對于彥文、彥武兩兄弟的交相安慰解勸,應君衡心中著實不禁感動。

「謝謝你們。」他真誠的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能認識這樣有情義的兩兄弟,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謝什麼?我們只是實話實說。」彥武鼓勵地拍拍應君衡寬大厚實的臂膀,說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依我看,你還要再念一輩子的‘關關睢鳩’呢!」

應君衡和彥文不禁笑了。

「好了,我們不打擾你歇息了,來了這幾許久,只怕你也倦了,我們且去了。」彥文站起身來,打算告辭。

「你們最近都住在府中嗎?」應君衡突然問道。

彥文和彥武雖然時常客居在王府中,但偶爾也有回去自己家中的時候。

「是,我們最近一直住在府里,如果你有事找我們,遣個小廝來說一聲就是。」

應君衡點點頭。

他知道雙親因為他的事而日夜勞瘁,彥文和彥武為了替他們分憂解勞,這才一直住在府中。實在也難為他們了。

但就是因為有他們兩個,他才能夠對雙親放心。他明白母親待他們甚厚,他們亦視王妃如親娘般,很是孝順親近。

有他們在,他就是頓時死了,也沒有後顧之憂,不必擔心雙親乏人照料……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你好生歇著。」

彥文、彥武作別離去。

臨出門前,彥文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君衡,我有一事想問你。」

「什麼?」

「你說你對九公主有興趣,是認真的嗎?」彥文問道,俊秀的臉龐似有困惑之色。

應君衡見他問得奇怪,不禁反問道︰「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彥文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麼。「認識你十幾年了,好像不曾見你對哪位姑娘有過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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