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什麼吧?」葉星審視她,順手拉她起來。
繆臻搖頭,清醒了,茫然又籠罩過來,她麻木地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葉星才不會讓她坐著呢!逼她清醒的同時扔給她一件紫色的露肩晚禮服。
「很好!昨夜,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沒有叫你吃晚餐。今天你又睡了一整天,一定餓了。那麼現在,下樓吃點東西。燈光會讓你好受一些。」
沒有反應!
葉星賊賊地一笑,伸手解繆臻的衣扣︰「要我幫忙嗎?」
「不!」她是被嚇醒的。對方雖為女兒身,她依然有被調戲的感覺。
葉星這才滿意︰「五分鐘後,我再來。」
又是紫色。是葉沙喜歡的顏色嗎?若她要早日獲得自由,就不該打扮成他喜愛的模樣。但,葉星不會允許。
立于鏡前,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美麗的,然而,在滿屋夕陽及柔色的淡紫襯托下,她與眾不同。
是真的吧!當葉星悄無聲息地立于她身側,鏡中反射出她欣賞的神色時,繆臻更確信了幾分。「漂亮之極!」她贊道,同時扶住繆臻外露的膀臂,俯身在她臉頰處印上一吻,自然而然地,「走吧。」伸手挽住她腰,將她往外帶。她的舉止落落大方,毫無做作之意,宛若一位謙遜有禮的紳士。樓梯盡頭是前廳,前廳往里是大廳。原本以為只是幾個人的晚餐,其中會有葉沙,出乎意料,大廳里燈火輝煌,滿屋賓客萬頭攢動,惟獨缺葉沙。
他是故意消失?在蘇丹,男人凌駕于女人之上。更何況,他是選妻,處于主動地位,他要她深刻明白這一點。遲遲不現身,只是他羞辱她的第一步,高貴的男人大多有鄙視萬物的毛病。
葉星不見了,走時塞給她一杯紫色的水果酒,輕輕晃動,會逸出淡淡的幽香。雷薩則坐在靠梯口的角落,飲啜著香檳的同時,一雙眼不著痕跡地審視著所有賓客,閑散間似乎也帶著敏銳,暗浮殺氣。真是奇怪,這是葉家的聚會,但生活于此間的主人們卻全部退出了舞台。還有,淺紅色的紗巾也失了芳蹤。
她是由葉星帶入大廳的,等于告訴每個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盡避她安分地沿壁而立,眼觀鼻,鼻觀心,仍能察覺四處射來的異樣眼光。
「繆小姐。」溫文爾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一襲白色阿拉伯式的長袍衣,腰間用綴滿紅寶石的寬帶束起,微卷的咖啡色及肩發散于腦後。他正優雅地將右手支于左胸,稍稍彎腰向她行禮,薄薄的唇間帶著微笑。繆臻吃了一驚,整場賓客中,他無疑是最英俊的男士。不需太多的修飾,所到之處便聚集所有目光。
他直起身子,一雙蔚藍色的眼楮凝視著她。
「我是卡費希,葉沙的表哥。」
又是一名多金高貴的男子,他與葉沙流著同樣的血液,不是嗎?繆臻垂下眼瞼,冷然以對,她不了解他的意圖,只有保持沉默。
「我們雖為表兄弟,但我實在不太了解葉沙。前二十二位女孩到蘇丹,葉沙都要舉辦這樣無聊的宴會,而自己卻失蹤。」看來,他並無離開的意思。繆臻把玩了半天的酒杯,終于忍不住淺啜一口,清涼得沁入心脾,酒入喉間,芳香仍滯留口齒間。
「見過那位蒙面女子——卡米拉嗎?她排于二十二位,也是目前為止惟一能留在葉沙身邊的一位。」
繆臻終于微微一震,卡米拉?那麼,該是葉沙滿意的了?難怪,才下飛機的那一刻,她會以幽遠的眼光審視她。
但那與她何干?她是一心想獲取自由的女子,葉沙已有中意的女子更合她意。只是,替卡米拉不值,女子為何就是這種命運?把心許給了心儀的男子,卻仍束縛不了他。
繆臻瞥一眼卡費希,不懂他說話的用意,單單替卡米拉不值?抑或直言提醒她,她無勝算,好讓她主動退出?可惜,他是白費唇舌了。
***
大廳的另一角落,雷薩飲盡了第三杯香檳。他淡淡地看著繆臻離開卡費希,唇又扯開了一道弧線。
「你給了她最好的房間,這與前二十二位女子的待遇不同。」來者雖悄無聲息,他已敏銳地察覺到了,不給來者偷襲的機會,他先發制人。
葉星滿臉失望,從他背後閃出。雷薩倒滿第四杯,卻給葉星奪去一飲而盡。雷薩看著她,滿身的凌厲氣勢退了大半,眼中又露出陽光般的暖意。
「我喜歡她。」
「葉沙呢?」
「他也會喜歡她。」眨眼間,又是三杯下肚,葉星的臉頰轉為酡紅。雷薩拿開酒杯,止住她喝第五杯的。
「你給了她你母親的一切。」據他所知,葉星的母親尤其喜歡紫色。
「對!」葉星眯起眼楮,她喜歡繆臻,因為她有母親沒有的堅強,若母親也堅強,就不會與父親分開,不會郁郁而終,逝于蘇丹,這個家也不會變得像今天這般四分五裂,「現在的她只差一樣。」
「哦?」
「葉沙的心!」
葉沙的心又豈是如此容易得到的?
葉沙會喜歡她嗎?她不敢確定。或許會;或許不會;更或許,葉沙需要女人,卻永遠不會把心許給女人。
「繆臻呢?」葉星似乎已有了醉意,整個人慵懶起來。
「她該是去了前花園。」
葉星跳了起來︰「法沙在那兒。」
「那不更好?」雷薩笑,她真像個男孩,初見面時,他都差點被瞞騙過去,「好讓葉沙有英雄救美的機會。」
葉星又跳起來︰「葉沙回來了?什麼時候?」
「十分鐘以前。」
***
少了都市的霓紅彩綠,蘇丹夜空中的星光竟如此美麗。繆臻深深吸一口空氣,胸部有緊繃的壓抑感。晚禮服的主人應該比她更瘦小些。她必須躲開周遭異樣的眼光,讓自己好過些,尤其是那雙蔚藍色的眼楮。蔚藍本該清澈如大海,而英俊又帶貴族氣息的卡費希的眼卻閃著邪惡,讓她心存厭感。
葉沙的城堡中還有多少在她意料之外的事?布滿淺紫柔色的房間?還有像現在,在花園的一角發現的意外驚喜——一座古銅色的鐵架秋千,雖已生銹,但仍讓她欣喜萬分。雜草叢生的「花園」,這是惟一別致的景觀。葉沙為誰而造?坐上晃蕩來去,心中不由生出遐想,若能避開城市中的嘈雜,真獲得了自由,在此過一生,又有何妨?
身旁的簇草輕聲而動,是風吧!溫度稍降,晚風吹過肩膀帶來涼意,誰在乎呢?秋千蕩起,禮服的裙擺在草坪上來回拖動,繆臻興奮起來,像個孩子般展露笑容。在蘇丹,一塊陌生的土地上,她竟有了幾年來最愉悅的心情。
草叢中的聲音更大,繆臻疑惑地望去。一雙利爪伸出,深夜中,棕色而略帶透明的眼楮正盯著她搖晃來去的裙擺。繆臻一顆心險些跳出喉間,此時,她才深刻意識身處何地,非洲不但有未開化的食人部落,更有瞬間能撕碎人的猛獸。葉宅雖然警備森嚴,但,在非洲,從角落鑽出一兩只動物也不足為奇,她早該想到。
動物向前走兩步,爪踏在草坪上,無聲卻森冷。是獅子,它在她身邊慢踱,正警覺地盯著她。
繆臻吞口口水。這只沒有長全鬃毛的小雄獅餓了幾天?她站起來,盡量慢得讓它察覺不到她的身形變化。但,當她向後退一步時,獅子立即抬起腦袋,盯住她的眼楮,並做了個很奇怪的舉動。它前爪向前伸展,腦袋低垂,幾乎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