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出版社的路上,她總習慣多繞遠路經過這里。抬手撩過眼前隨風輕揚的發絲,日情看向前方一棟銀灰色辦公大樓。
這樣的環境才適合逍薩。斂下眼底憂郁,她抿了唇輕輕一笑。
雖然沒有他相伴的日子有些寂寞,也有些孤單,但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將逍薩送回這個原就屬于他的世界。
雖然沒能與他共同生活,但,在她心中逍薩依然是她的惟一,也依然時時伴在她身旁。
也許他現在還會有些恨她、怨她,但她相信不久之後,逍薩就會知道她這樣做是正確的。仰望天空一片藍,一抹淡笑飄上她的眼。
逍薩會知道他自己就像是一只黑鷹,適合飛翔于這世界的任一角落,而不能單守于偏僻一角。「日情——」
突然,一聲來自後方的熟悉呼喚,令夏日情微愣半晌。
那越來越靠近的喚聲,像有一道魔力,不斷地召喚她回過頭;只是,一見前方綠燈已亮,夏日情即揚頭快步向前行去。
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蔣適薩!你給我站住!」林璒惠追出餐廳,不理會過往路人的異樣眼光,朝前方快步直去的丈夫尖聲喊叫。
在逍薩攔住日情去路的同時,林璒惠也奔過馬路,忿忿地擋在兩人中間。
「你這狐狸精!又想來破壞我和逍薩的感——」
「我……」驚于林璒惠對自己的辱罵,夏日情頓然怔住。
「你給我閉嘴!」蔣逍薩怒極了,憤而一把將林璒惠推向一旁。
「你叫我閉嘴?你當著我的面和狐狸精藕斷絲連,還要我閉嘴?姓蔣的你——」
「欠揍!」怒紅了眼,蔣逍薩揮抬起手。
「不要,」夏日情驚喊一聲,及時攔住他已然重揮而下的手掌。
「她不該罵你!」他憤聲道。
靶受到逍薩對她依然不變的在乎與愛意,一抹輕怨淡愁飄上她水亮眼眸。
「我……我沒關系。」她容顏低垂。
「逍薩!你在做什麼!」跟著離開餐廳的蔣天立,遠遠一見逍薩半抬空中的手掌,怒得發出一聲大吼。
雖然璒惠生性好強,為面子問題,絕不會向外界或娘家哭訴逍薩的不是,但身為長輩的他,一樣不希望看到他們夫妻倆惡言相向,甚至是動拳腳。
幸好夏日情及時喊住逍薩,沒讓逍薩那一掌打下去,否則……蔣天立皺眉看向四周。
「想打我?!有那麼幾秒鐘時間,林璒惠真讓他的抬手摑掌動作給嚇到。
「璒惠!」擔心璒惠再來的言語又會觸怒逍薩,蔣天立出聲喝道。
「爺爺!你看逍薩他竟然想——」一見蔣天立,林璒惠氣得直指眼前的丈夫。
「你們一定要在這里吵?那要不要我叫人打電話通知媒體來采訪?這樣我們蔣氏可以更出名!」蔣天立震聲怒道。
蔣天立的怒斥,讓林璒惠這才注意到旁邊已有不少等著看熱鬧的路人。
「哼!」她憤哼一聲,怒旋過身,即轉往停車場。
要吵,等她從高雄出差回來有的是時間,而要男人,她林璒惠多得是,根本不須為他蔣逍薩在外人面前丟她自己的臉。
「逍薩,上去。」看夏日情一眼,蔣天立即要逍薩與他一同回辦公大樓。
走上大樓階梯,蔣天立以為逍薩會跟上他的步伐。
哪知他才轉頭想交代逍薩在外人面前,多少要留給璒惠一點面子時,一句似強迫話語,已自身後堅定傳來——
「跟我走!」緊握住日情的手,蔣逍薩快步走往停車場。他想帶她回家。
「不要!你放開我!」日情想抽回自己受控的手腕。
「放開你?有可能嗎?」逍薩回頭看她。
餅薩應該要為之前的事生她氣的,但現在為什麼除了他對她依然存有的在乎外,她絲毫感受不到他對她該有的怒氣。
「你應該要氣我的。」她提醒逍薩對她該有的態度。
「我已經知道他們去找你的事。」他停下腳步,回身直望著她的眼。「那你說,我還該生你的氣嗎?」
「這——」她表情愣然。
忽地,他斂下眼中一絲黯然,淡笑出聲。「也許吧,也許我還是該生你的氣。」泛有清冷寒意的陣陣秋風,輕吹起斜落他額前的發。
「逍薩……」她鼻頭泛紅,眼眶盈淚。
「這麼輕易就放棄我們的感情,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他?她不愛他嗎?閃閃淚光染亮了她黑色眼瞳。
「你又真的愛我嗎?為了我,你真能舍棄這一切嗎?」她一直不想面對現實,一直不想承認自己的柔弱與自卑,但是現在——
霎時,凝于眼的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往下墜落……
第七章
他不知道日情為什麼會要求來到蔣家祖宅。他擰眉。
她看著矗立眼前宏偉壯觀的蔣家祖宅。
「我記得你曾說過,這是你們蔣家的精神所在,百年來它一直被細心保存著。」她揚起頭似看陌生人般地看著他。
「沒錯。」他看向佔地千坪的大屋。
「那你一定也很在意它,對不對?」
「當然,它代表著我們蔣家百年來,在社會上屹立不搖的地位。」不明白她話中含義,蔣逍薩回想起這房子在家譜中曾有的歷史地位。
「那在你心中,它和我哪個重要?」她斂下眼眉。
「這——」他皺眉。
「會難以回答嗎?」注意到他的遲疑,夏日情輕笑一聲,轉過身,向馬路走去,卻留下一句︰「知道有這麼一棟房子存在,就讓我自慚形穢。」
他一愣。
「再想到你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我更自卑的想一頭撞死。」停下腳步,日情回過身笑看他一臉的訝然。「那你說,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她知道逍薩懂得她話中含義的。不理會他眼中的掙扎與痛苦,斂下眼中傷情,夏日情要自己表現出一臉的毫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須為你改變這一切?」他雙拳倏地緊握。
「你說呢?」她笑笑,不答反問。
「回答我!我要你明明白白的回答我!」陰冷的神情布滿他的臉龐。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我認為你的身份就是我們感情的最大阻礙,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須徹底丟掉這曾經擁有的一切,你必須和一樣只當個平凡人,出入只有公車,穿的是地攤貨,吃的是家常便飯,沒有轎車,沒有名牌,更沒有滿漢全席、鮑魚龍蝦。」
「你明知我可以的。」緊握的雙拳微微顫著。
「可以?哈!」她語意譏諷。「也許這樣的生活,人過一陣子,但要你永遠這樣生活下去,你真的可以嗎?」她想起蔣天立曾說過的話。
淨是諷笑的諷刺,教蔣逍薩臉色難堪。
「再怎麼說,你還是個富家子,向來習慣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讓人伺候的富裕生活,那在你有這些當靠山時,你就不能怪我會沒有安全感。」
「沒有安全感?」她的話教他一愣。
「是的,和你在一起,我沒有所謂的安全感,壓力又大又自卑。」她扯揚的唇角,呤有太多的苦澀。
「而它——」咽下哽于喉中的苦意,她側身直指蔣家祖宅。「在蔣家所代表的地位,更教我難堪。」「你說的是真的?!」他憤道。
「我不想一天到晚,直想著自己哪天會被你為這一切所拋棄。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這一切就必須改變。我這樣說,你懂嗎?」
看他一眼,日情收回手,斂下眼底一絲幽意,看向大宅。
「我要你完全沒有退路,我要你借此證明對我的愛。」退去眼中原有悲意,越見清澄的眼神,蒙上一層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