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你加入,晚安。」她說完後冷淡地掛掉電話,心底卻難以平靜。
背靠著電梯,她緩緩吸氣吐氣,雙手埋進掌間。
「說到底,她還不是拴不住方沐樹,我還以為身為人醫院院長的女兒,會有加分呢。」
「哪個男人想要台機器?一開始接近她,大概是因為新鮮吧?畢竟這種女人既特殊又稀少。」
「男人要的都是溫柔可人、美麗善良的女生,誰要塊冰?怕熱的話,吹吹冷氣就行。」
那些嘲弄,每一句,都牢牢地插在她的心上。
他離開,帶走的不只是她的愛情,還有她的自尊與驕傲,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唯獨這兩項不能丟,因為自尊、驕傲是她築起安全圍牆的基石。
電梯在一樓大廳處打開,姜穗勍走進,看見她,詫異。
「你……」
報亦昕迅速放下手掌,也因他的出現而驚愕。
深吸一口氣,把方才那通電話拋諸腦後,她痛恨自己的脆弱被他看到,討厭在自己遇見麻煩時,被他撞見。
他又跟蹤她了?這回他要找她談什麼?
要她遠離穗青,還是要問她為什麼這麼冷血,自己的妹妹住院,卻不肯上樓探病?他怎就學不會,別人的家務事,他無權插手?多事並非一種高尚品格。
她決定先發制人。
「對不起,我想我們沒有那麼熟,想談幼琳的事,請你去找我的父母,我可以提供的幫助,很抱歉,少之又少。請你停止跟蹤我、停止在我背後窺視,與其浪費時間,企圖從我身上為幼琳討回公道,不如把時間拿去陪伴她。」
她怎會不知道,她在巡房的時候,他跟在她背後;她進入診間前,他坐在等候區,她只是假裝沒看見,假裝不在意,假裝……
吞下口水……這樣不好,她失控了。
姜穗勍不明白她為何激動,不還他覺得激動的她,多了人味。
嘴角拉出漂亮弧線,他回答,「我並沒有想找你談什麼。」
「沒嗎?那你干麼調查我什麼時候動手術、什麼時候門診、什麼時候巡房?!」
被她知道了?好吧,天底下沒有藏得住的秘密,不過,他也解釋不清楚自己那些愚蠢舉動的背後原因,而且,他很高興在這里遇見她,很高興他們在同一部電梯里,更高興……他們住在同一棟公寓,同一層樓。
他指指閃亮的十三樓按鈕。「我住在這里,很久了。」
從父母親搬到英國後,他便決定住到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
「胡扯,你的家在天母。」
「哦,你指的是上次睡覺的地方?那是我老家,那次因為有點事情必須回老家一趟。」
所以……她誤解了?她皺眉咬唇,尷尬于自己的主觀認定。
扭過頭,別過身,她幼稚地以為不看他,他就會變成空氣自動消失。
「看來,你是新搬來的鄰居小姐。」姜穗勍可沒有打算成為空氣,他找話和她聊,心情在瞬間變得自得愜意,盈滿笑意、快樂飛揚。
穗青出院回家後,遺忘記憶的她回到二十一歲,依然有點傻有點笨、單純的心靈除了八卦和漫畫小說,裝不下其它。
穗青和每個警衛鄰居都很熟,探听到新搬來的鄰居是位女醫師,探听到對方買屋的價錢比市價低一成,她還探听到女醫師是單身。
如果不是龔亦昕太忙,鎮日不在家,說不定穗青早就上門拜訪,繼續那段被他阻止過的友誼。
听不到,她听不到他的聲音——她對自己催眠。
她現在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你很幸運,屋主急著月兌手,你買的價錢很低。」
抬頭看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她不明白,時間怎麼會過得這麼慢。
「上次我阻止你找穗青,因為我擔心,你是某個人派來的,不過現在,你有空的話,歡迎到我家玩。」
她沒應聲,眼楮持續盯著跳動的數字。
「你吃飯了嗎?」
不回答,她咬牙堅持。
「應該還沒有,你手上還提著超商的袋子。對了,你真那麼喜歡吃御飯欄?我認識他們的總經理,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有你這位名醫為他們代言產品,一定可以增加販賣量……」他越講越高興,好像他們是老交情。
報亦昕咬牙。終于,謝天謝地,電梯到了。
當的一聲,她迅速往家門方向快步走,沒想到他跟在她背後……僅兩步距離。
要不要回頭吼他,要他做人別太過份?但她已經失控過一次,沒道理讓自己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失控第二次。
可他的腳步聲踩在她心頭,一下、一下、一下……
她再也忍不住,走至門前,寒著臉,怒氣沖沖的道︰「我再說一次,不要跟著我!」
丟下話,轉回身,她從皮包里找出鑰匙,打開門。
此時,肩膀上傳來手指輕敲感,她半轉頭,只見他眉開眼笑的對她說︰「通知龔醫師一聲,我就住在你的正對面。」
呃……她誤會他第二回……
從來沒有這麼想死過,她怎麼會控制不了回頭的?怎麼能控制不住罵人的想法?!她是自制力最好的龔醫師啊,怎會被他惹得一而再、再而三,連連失控……
繃緊五官、閉緊嘴巴,她進屋,砰地用力關上門。
姜穗勍看著被用力關上的門,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開心,他失笑,大大的笑聲穿過那扇門,傳入龔亦昕耳朵里,讓她真的真的……好想殺了自己……
他轉身,忘了自己有帶鑰匙而按下家里的電鈴。
姜穗青應門,當她看見他臉上的笑意,高興得好像要唱歌似的,連忙搗起雙耳說︰「你千萬不要唱歌。」
誰都曉得他們家穗勍是天才,學什麼都又好又快,獨獨唱歌這一項完全不行,他的歌喉不是用五音不全就可以形容的,那根本是一種……一種恐怖的殺人利器。
如果醫師的手是用來救人的,那麼他的歌喉就是用來殺人的。可偏偏,每次只要他高興到極點,就想要放聲高歌。
他拉下她的手說︰「放心,我沒有要唱歌。」雖然他真的很想唱。
姜穗青听了笑著問︰「你怎麼那麼高興?」
「你猜。」他用力捏一把她的臉。
現在,他二十八歲、而她回到二十一,他終于心想事成,讓她變成妹妹。哥哥可以任意摧殘欺凌妹妹嗎?答案是,可以。
「你的小女朋友病情好轉了?」她拉開他的手,笑問。
「誰告訴你,幼琳是我的小女朋友?」
「不是嗎?你不是最喜歡那種天使型的女生。」
「不是,我只是保護欲過度旺盛。」
「才怪,你就喜歡那個龔幼琳,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護理站的小護士。」
騙鬼啊,就算她不是天才,也沒那麼好嚇唬的好嗎?如果不喜歡,他怎麼會時常去探病?如果不喜歡,怎麼會想替人出頭?如果不喜歡,那些糖果巧克力……哈哈,騙誰!
「隨你怎麼說。」他揮揮手,走進屋里,從衣櫃拿出換洗衣服。
「你不要不承認,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底。」姜穗青跟在他身後,篤定表明自己的想法。
「你的腦袋那麼簡單,怎麼可能明白。」
「你又說我笨,我生氣了,我要告狀。」她雙手叉腰,卻叉不出茶壺樣。
當潑婦是要有條件的,她的條件不足。
「告狀?去啊,反正天高皇帝遠,老爸老媽不會因為一句話飛回來罵我。」
「我有別的人可以告狀。」她嘟起嘴,背對他。
他眉頭一擰,神情緊繃地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到自己面前,凝聲問︰「誰?誰是你的告狀對象,莊帛宣嗎?」
姜穗青偏過頭,用手指壓壓他生氣緊繃的臉頰,疑惑的問︰「穗勍,莊帛宣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