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小姐 第17頁

「你是女人嗎?」他刻意皺起眉。

「我懷疑過,但我學醫的,就生理構造而言,我很確定,我是女的。」

她在開玩笑?姜穗勍訝異極了,不過他聳聳肩,沒繼續這個話題。「你很不重視三餐。」

「忙。」一個字解釋了一切。

「忙不是好借口,想長命百歲的話,最好善待你的胃。」他把叉子塞到了她手中,她想也不想就往地板一坐,狼吞虎咽起來。

「過幾年吧,等……」

姜穗勍接下她的話,「等你更有名一點?等你變成權威?等你當上總統的御用醫師?那種沒用的名利,到底對你有多少意義可言?」

「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也許我的人生意義就是在滿足某些你眼中的虛榮。」

她鼓著腮幫子,嘴里塞滿了香Q彈牙的面條。天!她忍不住又在心底贊嘆一聲——姜穗勍是天才!她終于能夠理解,為什麼穗青對他充滿敬佩。

「也許?我對我的人生不會用‘也許’,只會用‘確定’,我確定我要的然後朝目標前進,最後達成。我還以為你和我是同一種人。」

「哪一種?」

「自信滿滿的人。」

「我很有自信啊。」

「不,我發現我們的不同,我的自信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你的自信則靠外人的眼光建立,你那個叫做假自信、真自卑。」

「別把自己搞得像心理醫師,我最痛恨精神科。」她吹口氣,斜著視線,翻出個大白眼。

她又幽默了,這回,惹得他大笑,她也跟著笑。

「吃慢一點,有人和你搶嗎?你不像台灣人,比較像從衣索比亞來的。」

「如果你每一餐都得搶時間才能吃飽飯,你就會明白,進食速度對我們這種人有多重要。」

「你不要再說嘍,再說下去,我就要去恐嚇我兒子。」他語帶威脅道。

「你有兒子?!」她嚇得瞪大了雙眼。

「未來的兒子。」

「恐嚇他什麼?」

「如果他敢給我考醫學院,我就活活把他打死。」

報亦昕大笑,笑得彎腰。不明白為什麼在他面前,她能夠談笑自若,是穗青的關系?還是她把穗青和穗勍當成同一款人,認定她在他們面前很安全,或者是……他的手藝實在太誘人?

一個會做菜的男人,總會在不知不覺間吸引女人的胃和……安全感……

低頭,她繼續把盤子里的東西吃光,他才吃了半盤,她已經在喝開水。

「明天你想吃什麼?」

「這種問法,好像我在你那里包飯。」

「對哦,你在道義上應該付我一點費用。」他同意。

「對不起,沒辦法,我的錢全拿去付房貸了。」

「還要拿去應付貪婪的親生母親。」

他的話一出,兩人之間頓時像停了電。

嘆口氣。各人造業各人擔!他問︰「對不起,那個搶皮包的婦人,是你的母親對不對?」

「幼琳告訴你的?」

「對,院長夫人已經將前因後果告訴她,我上網查過‘李倩羽’的資料,才發現她和那天搶劫你的女人長得很像。」

他和幼琳之間已經親密到什麼話都可以說?

也是,方沐樹曾經告訴過她,真正的戀人要分享的東西很多,除了經驗,心情還有秘密,現在認真想起來,是她不對,是她在戀愛後仍然用一扇門把方沐樹關在外頭,卻責怪兩人的心距離太遠。

她一哂。世界上沒有無縫的蛋,更沒有真正的秘密。

「你不過見了她一眼。」

「我是天才,過目不忘。」

「所以……上網查過後,你很清楚她所有的故事吧?」

正確的說法是「緋聞」,她的一生有過許多段愛情,每段都炒得轟轟烈烈,到後來甚至有資深媒體人刻薄的說,她企圖藉緋聞來炒紅自己。

因此,她曾經猜想過,母親對她不公平時,父親選擇視若無睹的原因,是否是因為李倩羽的緋聞太多,多到父親認為被仙人跳,懷疑她並不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李倩羽用來交換財富的物品?

她肚子里一直有疑問,但她是何等驕傲的人,這種話,她寧願讓它爛在心口,也不會找人問。

「對。」他不隱瞞。

「她的經歷教會我一件事。」

「什麼事?」

「愛情是件破爛事,除非吃太飽、閑著沒事做,否則千萬別自討苦吃。」

「這種說法對愛情並不公平。」他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兩圈。

報亦昕笑了。她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而姜穗勍認為不公平,是因為他沒有在愛情里吃過虧,依他的條件,他在愛情面前應該是無往不利。

「曾經听個護士說,愛情和鬼一樣,听到的人多、踫到的人少。而我認為,踫到愛情和踫到鬼一樣,都不是好事。」

「看來,那個方沐樹讓你……印象深刻。」

「如果只是印象深刻就好了。」她自我解嘲。

比「印象深刻」更進一步。是不是「余情未了」?這個想法讓他心生不爽,甩頭,他不願意讓自己心情變糟,于是改變話題。

「幼琳說,你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卻決定隱瞞,為什麼?」

「我以為這樣可以讓我母親在憤怒的時候有所節制,我以為撕破臉、攤出底牌就沒有了模糊空間。重點是,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才國二,我還需要父親和母親的資助,才能夠完成往後的學業。」

「現實考慮?」

「對,我從來不是浪漫的人。」

「國二的孩子,應該有能力避開暴力對待,你為什麼要容忍你母親?」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想借著自己的可憐,來刺激父親的罪惡感。」

「說謊。如果能刺激出他的罪惡感,早在你是孩童時,就不會被這樣對待。你是因為……覺得對幼琳的母親有所虧欠,才決定忍下來的,對吧?」

一句話,他正中靶心。

仰起頭,驕傲的她寧願被認為壞心腸,也不願承認自己感覺虧欠,她想放聲回答︰並不是。

但姜穗勍比她早一步說話,「你是因為攤開底牌,不想造成摩擦,才不再上七樓探望幼琳,並不像大家所傳的,毫無姊妹之情,對吧?」

她緊閉嘴巴,打死不承認。

他搖頭。沒見過比她骨頭更硬的女生。她不懂嗎?偶爾的示弱,對自己只有好處沒壞處。

姜穗勍伸手握住她的。「有空的話,去看看幼琳吧,她很期待能夠和你當真正的姊妹。你們都是善良的好女生,不應該因為上一輩的事情而有隔閡。知道嗎?她真的很崇拜你。」

報亦昕搖頭,堅持自己是壞女人。「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善良,事實上,我很邪惡。」

「邪惡?」他挑了挑眉。

「我說過自己不是天才,考第一名,是我的習慣和目的。其實……我的目的是打壓幼琳,讓她處處不如我而自卑、無助,讓長輩的眼里只看得見我。」

「但你失敗了,無論如何,幼琳都是家里的小鮑主,她仍擁有所有的注目。」

或許幼琳在外人面前會自卑,但因為有父母的疼愛和支持,絕對不無助。真正無助的人是她,最親的人,傷害自己最深,這樣的她,無法學會信任。

有一個統計說越容易信任別人的人越快樂,而她,優異無比的龔亦昕,並不懂得快樂。

「誰說的,我成功了,母親自認她比李倩羽高等,她是音樂教授而李倩羽不過是個小拌女,沒想到歌女的孩子卻比教授的孩子優秀上千倍,你想,當別人在夸獎大女兒的優秀表現時,她的心會有多痛苦。」

她從來沒想過,會將心事對幼琳的男朋友坦承,姜穗勍總令她失去控制,她總在他面前沖動、不自覺的敞開心胸,這並非好事,但她阻止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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