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瓔放下烤鴨先制作甜面醬,以花椒、香葉、桂皮、茴香加水煮開撈出,加入面粉攪拌,再加入白糖、醬油,放以小火慢慢熬煮,等稍稍黏稠後趁熱加入油攪拌即可。
緊接著做薄面皮,切蔥絲、小黃瓜絲,將鴨肉片得薄薄的。
不得不夸夸李大娘,她的手藝還是相當不錯的,挑的鴨子都肥,因此烤出來之後,皮酥肉不柴,可惜少了點滋味。
她先示範、將薄面皮攤在掌心,把蔥、小黃瓜和鴨肉放進去,淋上甜面醬包裹,順手放進李大娘嘴里,她嚼幾下後,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家的鴨子!
「先端出去,我再做一道。」
「好。」李大娘揚著眉頭、挺起背脊,滿臉驕傲。
子瓔將剩下的骨頭切塊,熱油後大火爆香蔥姜蒜,放入鴨肉、醬汁和大量蔥段,可惜沒有九層塔,否則味道會再更上一層樓,但即使如此,香氣已經引得廚房里的人紛紛轉頭。
裝盤往外送,片好的鴨肉已被分食光,看著眾人點頭如搗蒜一個勁兒夸獎,李大娘笑得嘴巴合不攏。
怎能不好吃?要不北平烤鴨名聲能遠播四方?
子瓔把炒好的肉往桌上擺去,蒸騰的香氣誘得人食指大動,食客顧不得禮貌抓起筷子就夾起來,之後佳評如潮。
實力是天底下最好的磨子,足以碾壓所有不屑鄙夷。
余東上前詢問,「小娘子肯在我們這里當大廚不?每月薪俸五兩?」
她笑著搖頭。「我沒住在鎮上,不太方便,但我能把做法教給大廚。」
「太好了,姑娘請,我馬上讓他們來學。」
子瓔莞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余東見狀,一巴掌拍上自己額頭。想啥吶,人家又不欠你!
笑出額頭三道橫紋,都怪他心急,實在是爹剛把酒樓交給自己,他一心要做出成績。
「不知姑娘要多少錢才願賣這食譜?」
「東家開價。」
「二十兩?」話音剛落,余東立即改口。「五十兩吧。」他開得高了些,心想說不定小娘子還有不少拿手絕活,倘若這回合作得好,下次說不定還肯再露一手。
「四十兩好了,但我有兩個附帶條件。」
「小娘子盡管說。」
「第一︰我帶五十只烤鴨過來,一只二百五十文錢,東家要全數買下。」
「沒問題。」
「第二︰之前我買過幾家烤鴨,選料、烤制手法都不大好,怕是會砸了這道菜的口感,還請東家跟李嬸子進貨,至于契約……」她指指李青,他連忙上前。「你們談吧。」
李家母子滿心感動,今兒個是遇到貴人了,不但解決他們的困境,還為他家謀到新出路。
李青激動得漲紅臉,心底些微不安,子瓔卻笑著對他點頭。不知怎地,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動作,竟成功安撫下他的不安。
「公子請。」余東邊讓人把烤鴨扛進廚房,邊把李家母子迎到樓上。
*
和李家母子道別後,時辰已近午時,雖然東西還沒買,還是得先到城門口與慕容羲會合,這時她分外懷念起手機。
正待離去,就見有人進酒樓,不久余東匆匆出門。
她只多看兩眼便往城門走去,等過好一會兒,慕容羲始終沒到,她與趕車的張大叔叮囑兩聲,轉身往藥鋪走去。
藥鋪在東大街上,從城門往前走三百公尺後右轉,經過兩條街再向左轉就到了,途中會經過糧食鋪、賣酒小鋪、官衙和幾間客棧,屬于鎮上的蛋黃區,人流很多。
她慢慢走著,想起方瞿翊。
書上說呂尊用四年的時間治癒方瞿翊,這四年慕容羲向寇芹堯、夏琢學習經世之道,日後方瞿翊帶領著他乘風破浪走向人生高峰。
至于「秋子瓔」,即便有母親的悉心栽培也沒習得幾分醫術,對方瞿翊的毒毫無助益,她滿心回到京城過富貴日子,最終爬牆成為方瞿翊後院眾美之一,過上兩年風光日子,卻因宅斗技能不足而被設計慘死。
說起來,爬牆這舉動在原書中是慕容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結果,夫妻倆本就從頭到尾沒有感情,而方瞿翊就是上位者的思想,原書的「秋子瓔」可是個臉蛋身材都好的大美人,收了也無妨。
恰恰是她的爬牆,讓白月光順利登場站上C位。
如今新魂魄入體,更改中心思想的子瓔不打算爬牆,那麼如何退讓以便女主順利卡位,就得好好思考了。
眼下她與慕容羲相處融洽,建立起良好的同袍情誼,抱大腿初步階段完成,接下她打算做更多于他有益之事,試著將他往坦途再推一把,這段日子交心,她確定慕容羲是個有恩報恩,滿懷俠義心腸的人,她相信付出不會落了個寂寞。
邊走邊琢磨,不料抬頭竟發現寇芹堯和夏琢等人,他們站在人群中央,通身打扮與氣質鶴立雞群,護在他們後的是「肌肉教練」墨雨。
本就想與他們建立好關系,打破慕容羲給的既定印象,而今半路偶遇當然要上前打招呼。掛上合宜的微笑走近,直到靠得夠近才發覺這里是衙門前,而慕容羲的聲音正從里頭傳出。
要死了又闖禍,他曉不曉得自己發配下鄉留校察看屮?這里沒有鎮國公老爹兜著,他若鬧出事來,人微位卑的她怎麼處理?就算破財消災,也得等她賺到足夠的財啊。
又急又氣的排開人群往里鑽,就在她靠近縣衙大門時,被抓住肩膀往後拉,而抓住她的人便是墨雨。
見她焦慮,墨雨道︰「秋娘子莫急,慕容羲沒闖禍。」
「你知道相公他怎會……」她指指衙門。
「趙奎的小妾劉氏失蹤,今晨有人在梅園發現她的尸首,下人找到余三公子寫給她的書信,信中約定在梅園會面,縣太爺認定余三公子與劉氏有奸情,失手將人殺死。余三公子上過刑具,仍咬牙不認罪,堅持不識劉氏。
「余大公子方才到場,指控趙奎惡意毀謗,說兩家是生意對手,多年來趙奎手段層出不窮,如今余家看見趙家的狗都會下意識閃躲,弟弟再傻也不會去招惹趙家小妾。這時慕容公子挺身,亮出鎮國公府名號,向縣太爺解說案情。」
又來?這家伙真拿自己當柯南,路見不平非要橫插一腳?要不要給正義達人搞一套超人裝?唉,就是這樣的性子才會招來毀謗吧。
放下心,朝兩位大人屈膝為禮後,朝公堂望去,這才發現剛打過交道的余東在里頭,所以他匆匆離去是為了自家三弟?
「趙奎可听清楚了,昨日余南並未出門,更沒去過梅園。」
趙奎激動得一張大餅臉抹上番茄醬,眼看縣太爺都要判刑了,誰知會冒出這個程咬金,他咬牙切齒怒斥,「為替余南月兌罪,余家人什麼謊話都能說。」
「有道理,為替余南招罪,貴府丫頭什麼謊話也都能說,劉氏與余南真的有曖昧嗎?可能需要更多證據。」
「證據就在大人案上。」
「請問大人,在下能看看證據嗎?」
縣太爺哪敢說不,他勤勤勉勉當官,熬一輩子還是七品縣官,眼前這位打出生就和一品國公爺關系親密,人家隨便甩個臉子都能把他給壓死。
不過鎮國公府的公子還真是好看吶,光憑那張臉,別說想看證據,就算要他把椅子讓出來給他坐,他也樂意啊。
「行。」他把余南給劉氏的情書遞出去。
慕容羲讀過後,笑眼眯眯問余東。「余大公子生意做得很差嗎?是不是負債累累啊?」
見他嘻皮笑臉,余東臉色難看,自己剛接手父親部分事業正想大展手腳,這人居然說他負債累累?憋住氣,他道︰「慕容公子說笑了。在臨州,余家的生意雖不能說獨佔緊頭,但前三名定有余家一席之地。」
「嘖嘖嘖,既然家中富足怎能虧待兄弟?不給徽墨、湖筆用,好歹也給幾張白玉紙使啊,貴弟可是要給心上人寫信的,瞧瞧這墨汁顏色不均、味道帶著惡臭,紙質粗劣,這封情書從頭到尾都擺出兩個字——敷衍。」
听到此處,余東豁然開朗。「不,我家三弟最是講究,什麼都要用最好的。歙硯、徽墨、湖筆,連筆洗非官窯制都不用,倘若大人不相信,可以立刻派人到余家,家中連管事都不用這等劣質貨。」
「許是余南在路上的字畫攤子,借人紙筆給劉氏寫的信。」趙奎心頭一急連忙反駁。
「這倒有趣了,偷情是何等秘密的事,偷的又是別人家小妾,不關起門來偷偷做,還光明正大在街上借筆墨,余南腦子被驢踢了嗎?」慕容羲諷笑。
「來人,去余府將余南的筆墨紙硯取來。」縣太爺這時方從慕容羲的「美色」中驚醒。
慕容羲朝縣太爺勾勾眉,這家伙上道。勾眉代表夸獎,但縣太爺被他這一眼給勾走魂魄,再度發傻。
一個瀟灑轉身,他繞著劉氏的尸首轉兩圈,視線對上趙奎眉眼。
「劉氏行事張揚,次次出門都打扮得金光閃閃炫目動人,听說臉上的粉得擦上三層,即便密會情人必得低調,也不至于穿一身陳舊常服出門。再者昨天下了場雨,梅園滿地泥淳,劉氏赴約就算運氣好沒踫上下雨,但梅園地濕,進出腳底必會沾滿泥淳,可她的鞋底干淨,衣裳只有背後沾上泥灰,這不合理啊,會不會是今晨才被人遺尸梅園呢?」他丟給趙奎一個惡意笑靨。
「或許是余南在別處把人殺死,再將尸體移到梅園。」趙奎心急不已,本以為穩妥的計劃,不料竟是處處疏漏。
「那更說不過去了呀!信上約定的地點是梅園,就算兩人先在梅園見面再往別處幽會,之後余南把人弄死,那……別的地方不好藏尸?非要丟回梅園,好與信紙寫的地點對上,他腦子有洞嗎?」
「可信上的字明明就是余南的。」
「我都說得這樣明白了,你還要跟我討論那封信?也行。你知道街上賣字畫的孫壹堂嗎?他擅長模仿旁人的字跡,前幾日有人看見他和余南在攤子上談詩論畫,筆談愉快。」
他朝縣太爺又一勾眼,這回縣太爺反應飛快。
「來人,逮捕孫壹堂,把他的筆墨紙硯通通帶回來。」
縣太爺命令下達,趙奎立刻懵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不久,人和東西都帶回來,夾棍一上,孫壹堂啥都招了。
原是趙奎領劉氏外出踫見余南,兩家生意競爭本就如火如荼,見面哪能不慰上幾句?沒想劉氏見余南模樣俊俏,一雙眼珠子直往人家身上黏,趙奎心底窩火,回來使勁兒折騰劉氏,人被他給玩沒了,心存惡念的他想到這招禍水東引,先令孫壹堂吹捧余南,夸他字好詩好,在自家攤子上留下筆墨痕跡,以便模仿構陷。
這幕恰恰被李大娘看見,孫壹堂因李青被趕出書院,失去最後一次府院試的機會,正愁找不到機會報復,這下子機會送到跟前,他能不好好利用?
真相厘清,定案、處刑,慕容羲拍拍胸口,心底那股俠義之氣平順了,揚眉闊步往外走。
第四章 廚藝收服人心(1)
發現子瓔站在外頭,他笑彎一雙桃花眼,閃瞎附近無數少女眼,他像只得意洋洋的開屏孔雀,帥到讓所有人目不轉楮。
子瓔也被閃瞎了,嘴角微揚,但她控制住了!
她把這輩子的定力額度通通拿出來。不能閃瞎,不能激動,不能忘記即將登場的女一號,他再帥,自己都只能當他的工具人、心靈導師,絕對不能勇往直前篡掉女主之位,否則命運被強行更改……會死人的吧。
「相公,事情都辦好了嗎?」刻意親熱、刻意杜絕一雙雙貪婪的眼楮,她這是在做好事,為女主掃除雜枝,絕對不是因為嫉妒。
「辦好了。」
「我還沒買好東西呢。」
本就嬌女敕的嗓音,又壓了壓、壓出三分柔媚,超級勾人,勾得他頭皮發麻,心髒一顫一顫,很想當眾把她壓進懷里。「我陪你去?」
「好啊。寇老、夏老,我們先行一步。」
她朝兩人行禮準備離去,轉身之際臉上笑齬立刻收拾得干干淨淨,此番變臉功力,讓慕容羲肩膀下垮,看來她打算在外給他做臉,回到家再枕邊訓夫。
他是大膽了些,萬一沒弄好,擾亂公堂是要打板子的,但他胸有成竹啊。
心里盤算,回到家要不要溜到隔壁鄰居家作客,省下一頓叨念?
不過這樣做同時得割舍幾頓餐飯,當控火功力日漸嫻熟,子瓔頓頓餐食令人驚艷,他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想當初橫行京城時,啥好料理沒嘗過,但他必須承認子瓔的廚藝無人能及。
「慕容公子,請稍等。」余東領著余南奔出府衙,快步上前向慕容羲道謝。「今日舍弟能躲過此劫,全仗慕容公子大義,多謝。」
「沒事。」
「午時了,請公子移駕到陵香酒樓用膳,今日酒樓里有道新菜……」這時他才發現站在一旁的子瓔。
莫怪他,子瓔雖體積龐大,但人都有基礎審美觀,看到慕容羲那張禍國殃民的帥臉,誰都會自動忽略旁邊的胖子。
「秋娘子,你怎麼在這里?」
「她是我娘子。」慕容羲想也不想就接話。
「娘、娘、娘子?」余南都嚇得結巴了。
老天爺真是太……公平啦,英俊男人要是再娶個漂亮妻子,還讓不讓人活了?所以這個鍋蓋配得無比恰當的好。
「今日還有他事要忙,下次吧。」子瓔拒絕,拉著慕容羲離開。
余家兄弟跟著離開,方才不在的白霜走近寇芹堯和夏琢身邊,低聲稟報。
方進鎮他們就看見子瓔出面幫助李青母子,于是留下白霜盯著,他們逕自去辦事,待事情辦妥準備回村里時,卻發現慕容羲走進府衙大門。
白霜始終跟在子瓔身後,看她如何幫助李家母子,現正稟告。
細細听著,夏琢眼底浮上欣賞之情。這對夫妻的品行不錯嘛,至于慕容羲更與傳言不符,可見是以訛傳訛。
慕容羲是個傻惡棍,呵,他哪里傻?分明就聰明得緊,這孩子值得收徒。
「知道秋子瓔的出身嗎?」寇芹堯問。
「听過。」
失蹤前妻在現任妻子過世後突然出現,這是冥冥之中亡妻庇佑丈夫,希望他身邊有人知暖熱、懂照顧。
寫話本呢,編出這麼纏綿憐惻動人心弦的故事,騙騙無知小兒還行,哪能騙得過他們這種當官的老人精?
「信嗎?」
「倘若秋學陽的亡妻真那麼有情有義,豈不更顯這男人狼心狗肺?」
他把武昌侯府這門好親事定給前妻女兒,卻把亡妻之女推給聲名狼藉的慕容羲,何止是恩將仇報啊,根本是毀女兒一世!
「我本以為有秋學陽那種爹,女兒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看來倒是不然。」寇芹堯暗斥自己的先入為主。